早上起来不想再爬山。
    容岱收拾齐整,总算翻到件她平时会穿的那种衣服,端庄得体,钟嘉越说她任何时候都可以被拉去开会。
    伏县有条民俗街,青石板路,仿古建筑。不是近年来流行的描金涂红,很普通的竹子木头,地方小,也安宁。
    容岱慢慢逛,在各种特产店和饰品店里游荡。她对外说出门旅游,回家总得有礼物拿出手。
    然而伏县委实没什么特别,容岱转到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也没买到合适的。又跟店家打听,说有家木制品工艺店,问到地址,坐个小车径直过去。
    午后阳光金灿灿的,苔痕浅浅发绿。石阶外放个小木桌子,摆满小巧可爱的动物木雕,桌前倚靠块板子,粉笔写着要价。
    容岱扫一眼,东西普通,但这种礼物好在送个心意,谁也不会真讲究。
    她跨进门,准备再挑两个大件。
    摇椅里老板搭着蒲扇小睡,迷你风扇发出嗡嗡的白噪音。
    或许是白天要稍微注意一下,他穿了件白短袖,头发也比晚上规矩。男孩子长手长脚,皮肤是匀称的淡淡麦色,肌理分明,年轻光润。
    容岱的心情立时缓和了。
    她站着端详片刻,觉得实在巧,一些念头冒上来,另一些又沉下去。
    男孩子睡得不太熟,迷迷糊糊察觉有人来,挣扎着醒了,丢开蒲扇,手背擦把嘴,正准备说话,看清是谁,吓了一跳。
    “要、要喝水吗?”
    手忙脚乱地起身去找杯子。
    容岱说,“好啊,谢谢。”
    她问,“这些也是你做的吗?”
    “啊?是。”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递过去。
    容岱笑,“我想买几个大一点的寄回家,你帮我选一下好吗?”
    两个人东拉西扯闲聊,选了快一个小时,最后定下十几样小摆件,外加成套成套小动物。
    容岱本来想买两张根雕茶几,但男孩儿死活不干,说他做的糙,就是充个门面,容岱想买他可以带着去厂子里,精致得多。
    也就作罢了。
    喊了快递来现场打包,等人的时候有别的游客来逛,男孩子去招呼。
    他不怎么会做生意,开的价偏低,人家杀价也应付不太好。容岱坐在小风扇旁边,听了两句找机会插话进去,几分钟市价给他做成一单。
    客人走的时候很高兴,谢谢她帮忙挑选。
    男孩子都呆掉了,“你好厉害!”又憋出一句,“我都想买。”
    容岱发笑。
    告诉他诀窍,“只要别人相信你,你说什么,他们都会听。”
    这就已经很难了,男孩子摸摸脖子,想再说两句,背后有电瓶车的声音。
    容岱详细地交代了哪几样要寄到哪个地址,快递员麻利地打包拉走了。
    男孩子送她出门,踌躇地想问晚上是不是还去烧烤摊,忽觉眼前一晃,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去捞人。
    容岱的鞋跟断了。
    她的鞋底是整块小羊皮,根本不防滑,下台阶踩在青苔上,险些崴到脚。
    好在男孩子眼疾手快,把她搂住了。
    两个人颇为尴尬地对视一眼,又同时笑起来。
    “这边到处都是青苔,”男孩子放开她,眉眼朗朗地舒展开,有些活泼地从台阶上跳下来,侧身说,“我小时候满街跑,都记不清摔过多少次了。”
    长腿一迈又窜上台阶,从屋里搬个小凳子出来给容岱坐。
    还拿了胶水。
    兴致勃勃地蹲在容岱跟前低头捣鼓半晌,忽然把鞋跟一扔,丧气地说,“粘不上。”
    好像只没叼到球的大狗,需要人摸摸脑袋。
    他之前对着容岱一直有些腼腆,现在放开些了,本性里开朗亲人的那一部分流露出来。
    容岱看着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很恐怖的念头。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啊?”男孩子抬头,摸了摸脖子,肤色健康,牙齿洁白,“齐俊,英俊的俊。”
    “一般都管我叫小俊。”他补充。
    “好,小俊,谢谢你。”容岱听见自己说,“这附近有卖鞋的吗?”
    齐俊给她找了双拖鞋先穿着,又关了铺子,陪她去买鞋。
    容岱故意问,“你不做生意没关系吗?”
    齐俊在她前面倒着走,笑容灿烂得晃眼,“有你那两单,多的都挣到了。”
    他又小步跳回来,和容岱并排,“你那双鞋就不要了吗?我拿去修一修吧,看着好贵。”
    容岱说好,她还要在伏县呆几天,修好了去齐俊店里取。
    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街边随便买了双藤编的凉拖,容岱又说请齐俊吃晚饭,当作感谢。
    结局当然是齐俊带着容岱去找伏县的特色小吃,两个人走街串巷,不知不觉就走成了手挽手。
    饭后散步回家,石板路被水洗过了,凹凸不平地积了些水,水洼清凌凌泛着月光。
    夏夜的风熏熏然拂过皮肤,容岱听着他讲些不好笑的笑话,大脑清空一样迟钝,又放松,心里有种不为人知的痛快和自由。
    齐俊家就在铺子后面,是间小院子。他掏了钥匙出来开门,猝不及防被容岱推了一把,压在门板上,非常热情地亲上来。
    容岱瘦得很。
    骨头轻,整个抱起来也容易。齐俊先是托着她,不知怎么地又变成了背着她,稀里糊涂地关了门,进了房间,灯也来不及开,双双倒在床上。
    容岱摸索着趴到他身上,手从短袖下摆伸进去,往上探。年轻男孩子的皮肤光润,脊背摸起来坚韧有力,喘息也动人。
    齐俊一手搂着她,一手去解她连衣裙背后的拉链。
    一直下拉到尾椎骨,像茧破开,舒展出光裸美丽,蝴蝶骨振翅欲飞。
    男孩子小声地在容岱耳边念叨,“你好瘦啊,怪不得只吃那么一点点。”
    容岱发笑,笑得有些哽住,大口呼吸着去掀他的衣服。
    齐俊伸长手,短袖脱了一半盖在他脸上,男孩子忽然不动了,声音模糊地从衣服下传上来,小心翼翼,“你哭了吗?”
    容岱没听清,仍然笑着继续把他从衣服里拽出来。
    男孩子的眼睛黑漆漆的,温顺又平和,像只牧羊犬。
    “你哭了吗?”
    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容岱好清楚地看见他。
    有些困惑,又有些笃定,“你要哭了。”
    容岱捂住他的眼睛。
    哆嗦着咳了两声,哑着嗓子问,“你多大了?”
    齐俊老老实实,“成年了。”
    “哦……”容岱慢慢说,“十八岁。”
    比钟嘉越还小一岁。
    这时候她不应该再想钟嘉越,但钟嘉越无处不在,她躲不开。
    容岱的手机又亮了。
    还有很好笑的铃声,小孩子幼稚又兴高采烈地大声唱,“我愿似一块扣肉,我愿似一块扣肉……”
    容岱深吸一口气,翻身下床,拿着手机走出门,走到院子里。
    四下静悄悄的,虫鸣也清晰,远处有酒吧隐约的喧闹声。
    钟嘉越有一点喝醉了,沙沙的背景音混着少年含糊的咬字,软绵绵又兴高采烈,“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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