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喜深思熟虑,特意将商谈的地点选在教学楼天台。那里视野开阔,想必再如何小心眼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释放胸怀。
    待程策坐稳,梁喜首先把音乐节的文化衫递上去了。
    “谢谢,这图案很好看。”
    “是我爸亲自设计的,他属牛嘛。”
    “   竟然是牛。”
    “对,你得反过来看   屁股,尾巴,这不是两颗蛋吗?”
    “还真是牛。行,梁社长你说吧,我听着。”
    “好。”
    本着丑话说在前头的契约精神,梁喜表示咱这个社不仅女社员多,事多,经费也委实有点儿困难。
    没办法,受众小,缺乏拨款扶持,拨开光鲜的皮子,一眼望进去简直是千疮百孔。
    他看程策听完,并没什么过激反应,便放心地将入社申请书和水笔递到对方手里。
    “来,签字。签完咱就是一家人了。”
    程策哦了一声,请他稍安勿躁,随即从包里掏出来一只铁皮铅笔盒。
    他咔啦咔啦翻了翻,将便携放大镜捡出来,然后对准申请书底部的蝇头小字,仔细地移来移去。
    他看得认真,直接把黑珍珠给急白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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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咋还带着这玩意?”
    “当然要带,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良久,程策放下了申请书和放大镜。
    他轻舒一口气的同时,梁喜那颗悬着的心也重重地捶到了地上。
    “   有什么问题吗?”
    “梁社长,容我问一句,这个带括弧和星号的强制性赞助费是怎么回事。”
    梁喜疯狂搔了几下脑袋。
    “梁社长?”
    “你也太正宗了。那东西不算数,其实你完全可以选择不交。”
    “还能选择?条款就是条款,白纸黑字写在这里。”
    程策指着它,一脸求知若渴。
    梁喜两只手在大腿上来回地搓。
    “老程,你这个态度,就是见外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你我签了字就是一家人。”
    “   想听真话吗。”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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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话不好听。
    可真话容易打动人。
    绝望的社长吐露心声,说他家到底也是正经搞音乐创作的,家教甚严,既不贪小便宜,也绝无害人之心。
    “是,我信你。”
    “你不信我。你要是真信,为啥还要把那面破镜子掏出来?”
    痛心疾首的梁喜凑到程策跟前,紧抓着他的手腕晃了两下,这份沉重的感情,让他们都有些难过。
    “是我态度不好,跟你道歉。”
    梁喜摇摇头,说自己之所以把条款印这么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坦言时代在变,兴趣在转移,民乐之路竟是越走越窄了。
    吉他社团那帮男的拨拉三五个月,就能冒充唱作人出去骗姑娘的心和钱。
    而他们拜师学艺,十年磨一剑,孤单地熬过了严寒与酷暑,却不能真的收获多少认可与掌声。
    为了走出潭城,迈向世界,搞文化输出,热心肠的大伙免不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比方说尚云吧,她入社时就捐了两千块和一只吉祥葫芦。喏,牛头山开过光的。”
    “她有心。”
    “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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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策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这种情况,收赞助费是应该的。只是要麻烦你给解释一下这行字   每个季度上缴的培训费和服装费,是说社团还有统一演出服吗?”
    “   有。”
    “怎么从来没见尚云穿过呢?”
    “这个费用是预缴的,正式服装还在打样。”
    “究竟什么时候能做出来,男的穿什么我暂且不问,女社员配的是不是旗袍?请哪家裁缝给打的样?”
    梁喜手掌一使劲。
    “老程。”
    “请讲。”
    “只要今天签了字   ”
    “嗯。”
    “你让她们穿啥,她们就穿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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