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才能唤醒他?你见的那个人唤醒了吗?”
    “不知。”大夫摇摇头,“似乎是要入他的梦中将他唤醒。”
    “入梦?”李言宜还未开口,坐在一旁饮茶的宁行之仿佛听到天方夜谭,困惑出声:“这可能吗?”
    “在下并不是十分明白,那已是十余年前的往事,只知有人为唤醒他,去青阳观中,借了观中至宝太乙原真鼎,凝神入梦,至于醒没醒就实在不知了。”
    “青阳观在何处?”
    “青阳观于玉泉山中,云州此去大约有三百里。”
    李言宜起身朝大夫行了一礼,道:“多谢先生。”
    大夫连忙还礼:“王爷大礼,在下愧不敢当。”
    送走大夫,李言宜即刻吩咐左右:“备马。”
    却听马蹄声疾,回头看见宁行之骑在马上,冲他道:“王爷不必亲去,我等先去打探,问清之后再作打算。”
    宁行之所言甚是,李言宜皱眉思索片刻,随即取了纸笔匆忙写了一封信,不忘盖上宝印,最后叮嘱:“路上小心,见机行事。”
    宁行之一行四人,一路驶出了云州。
    玉泉山,山多俊秀,路途险隘,草木交连,幽泉怪石随处可见。
    一路打听,终于见到了云雾拥蔽间的青阳观。
    通往青阳观山门的路是很长一段石阶,陡峭的很,宁行之弃了马,拾阶而上。
    乱蝉嘶鸣,阶生绿苔。
    行了不久,便隐隐听见琴声。宁行之继续往前,走到石阶拐弯而上的地方,有座四角亭,亭中有两人,均是道士打扮,一人抚琴,一人静听。抚琴之人背对着,看不清面目。在旁侧站立静听的位道童,捧着一柄拂尘,年幼清秀,不辨男女。
    宁行之心想,这两人必定是观中的道士,若有他俩帮忙引荐,倒也省了些事。正想着就已经入了亭。
    “在下路过,叨扰道长。”
    琴声戛然而止,抚琴之人抬起头。
    宁行之愣了一愣,又看了看在一旁立着的道童,转身朝左右之人道:“此处竟是女子修行的道观。”言语间是调笑的口气,抚琴之人闻言面有愠色,睨了宁行之一眼,起身抱琴,道:“童儿,随我离开。”
    声音清亮悦耳,是青年男子的嗓音。
    宁行之又是一愣,随即挡在那道士身前,笑道:“是我眼拙,冒犯道长。”他的眼神十分放肆地在道士面上梭巡,又道:“还请道长恕罪。”
    道士目不斜视,径直离开。宁行之抢先一步,又挡在道士面前。
    道士淡然道:“让路。”
    宁行之不动,还要开口,道士突然夺过童子手中的拂尘,带着千钧之力,朝着宁行之当头扫来。
    宁行之大惊,扭身躲过,那道士却不依不饶,舞动一柄拂尘,如刀剑一般,竟是夺人性命的利器。宁行之行军打仗多年,功夫不可谓不深,每一个招式都经战争的磨砺,每一次出手都直击要害。但他与武林高手之间单打独斗的经历却极少,此番遇到这道士这般棘手的人物还真是第一次。
    眼看不敌,宁行之在打斗的间隙,瞅准空子开始躲避,恼怒道:“你这道士,出家人,怎么一出手就这么毒辣?”
    道士冷哼一声,并不回答,依旧招招紧逼,毫不相让。
    与宁行之同行之人见状急的不行,想要出手,却毫无办法。
    打斗正酣,远远听得一声呼喝:“小师叔,快快住手——”
    声音浑厚,震落一地树叶。
    道士听了毫不动容,依旧搅着拂尘朝着宁行之直刺过来,宁行之也是恼了,避也不避,手持佩剑,捏了个剑诀,游鱼般欺身而上。
    石火电光间,哐当一声。
    拂尘和佩剑双双落地。
    一位中年道长,髯须飘飘,一派仙风道骨。此时站在两人中间,弯腰将拂尘和佩剑捡起,面带歉色将佩剑递给宁行之,又转身拂尘递给他唤作小师叔的道士。
    小师叔接过,顺手扔进不远处的童子怀中,冲他道:“就你爱显摆,也不过是个劝架的功夫。”
    说完他也不等中年道士开口,带着童子离开了。
    中年道士这才朝宁行之行过一礼,道:“失礼失礼,还望将军切莫在意。贫道乃青阳观主持玄元子,以候将军多时。请——”
    “道长知道我要来?”宁行之不动。
    “三日前小师叔卜过一卦,得知近日当有贵客登门,一直等候。但见将军器宇不凡,方才又见将军身手,必是带兵之人。此处乃笃义王封地,若是将军前来,定然是王爷的意思。”玄元子苦笑道:“却不知竟以这等方式与将军得见。”
    宁行之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也没什么,是我先冒犯道长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见他面白无须,又俊美姣丽,便以为是个女子。”玄元子一惊,哑口无言半晌,复叹道:“如此便不奇怪了。”说完也不再纠结此事,只带着宁行之入得山门,观内植被茂密,苍翠幽深,烟雾缭绕。
    宁行之无心欣赏,开门见山道:“道长既知道我等来此,必然是有所求。”
    “将军请讲。”
    “王爷身边有个顶要紧之人,一直昏睡不醒,访遍名医也是束手无策。倒是有人说是中了什么蛊,要借青阳观的宝鼎凝神入梦,唤醒神识。”宁行之啜了一口茶:“我听着也像是天方夜谭,不过总比没有头绪强,所以特地来此一趟,想着若是真有此物,希望道长能行个方便,借来一用。”说完他将李言宜的信给了玄元子,“王爷亲笔,请道长过目。”
    玄元子看完,眉头微皱,问道:“那人昏睡不醒?到如今有多久了?”
    宁行之想了想:“也有些日子,十天半个月了吧。”
    “那人可是面色红润,呼吸绵长,甚至面容安然,如作美梦?”
    “是不是作美梦,那且不知,倒是挺安然,却是不吃不喝的。”
    “那便应该是中了蛊,所中之人会梦见自己内心最期望发生的事,在梦中没有忧愁,没有遗憾,无比圆满,永不休止,故此蛊名为如愿。”
    “哦,这样的梦,任谁也不肯醒来吧。”
    “正是如此,外力亦无法,只得让人入他灵台,将他的神识唤醒,简单说,就是入梦。”
    宁行之歪着头,一手支颌,喃喃道:“这些事听起来就觉得很玄啊,玄之又玄……”
    “其实不然,道法自然,万物自有其法度,择其根本而行,便可因势导之,回复其本性。这跟佛家讲究因果是差不多的……”
    宁行之摆摆手:“道长你莫跟我讲这些,我听着头疼。”他沉吟一阵,又道:“既然是有办法,那就恳请道长不吝赐宝吧。”
    玄元子沉吟一阵,道:“实不相瞒,若借太乙原真鼎之力,的确可以凝神入梦。但此法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灭,需有人从旁护法。”
    “怎么护法?”宁行之皱着眉:“跟我说再多也没用,不如这样,请道长随我们一起去一趟云州,见了王爷再做打算吧。”
    “这个自然,只是这护法之人……”
    “护法之人怎么了?”
    “护法必须是习得的内功心法借助于太乙原真鼎之人,若非如此,无法与人鼎合一,凝神聚气。若是强行相就,后果不堪设想。”
    “哎哟。”宁行之揉揉脑袋,摊开手:“我觉得我头真是快大了一圈,那就请一个平常用那什么鼎练功的人吧。”
    “观中只有一人天分甚高,能习此心法,乃贫道的师叔云灵子。”
    “劳烦道长引荐。”宁行之灵光一闪,叫道:“等等,道长的师叔?”他举起右手的食指在额上轻点,说:“该不会是方才同我打架那位吧?”
    玄元子抚须点头,默然无语。
    宁行之也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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