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先嘟囔道:“你都在想她。”
    卫希夷恍然大悟的表情一闪而过,脸上旋即浮出一丝红晕来:“呐,你不是在眼前吗?不用特意提,就在那里了呀,一直在的。”
    姜先的脸也红了:“那个……”
    “砰!”室内一声很大的钝响,卫希夷跳了起来:“庚?怎么啦?”
    庚从未如此醉酒,不小心掉到地上了。
    姜先:……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打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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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岔的人不止是庚,还有女莹。南君毕竟老了,诸多风雨没能压垮他,他却被时间征服了。一场大病之后,南君虽恢复了健康,身上却明显地露出了岁月的痕迹。更兼家国两安,松懈下来之后未免有些疲乏。女莹渐渐接掌国政,与卫希夷的联系便多了起来。
    先是,卫希夷派了信使,向女莹讲述了治水之事。女莹正苦于水患,再没有办法,她就只好带着大家往山上逃了。与天灾比起来,人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她固有心克服水患,奈何没有好的办法。聪慧是一回事,良好教育的缺失,令女莹在某些方面便有所欠缺,这些,都只能慢慢弥补。
    譬如这水,卫希夷与姜先各有名师教导,思路开阔些,女莹数年间所思之事,皆与此无关,让她骤然想出办法,也是强人所难。
    今得了这提示,女莹也是大喜,抓着信便去与南君商议。南君也是一个不服输的性子,却又的确不曾想过疏浚一事。他所思,与女莹倒像——此处不能住,自然有能住的地方。这也与他曾数迁都城有关,人习惯了用一种方法解决问题,只要这方法一直管用,便很少会去费神冒险用其他的办法。
    现见了这方法,南君道:“他们已经试过了?”
    “是,正在做,有几个月了,已经见效。”
    南君道:“你是想派人去学呢?还是想请他们的人过来教呢?”
    女莹低头想了一下,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来,仿佛做了错事被抓到的孩子:“我想,让弋罗过去。”
    “嗯?”南君的尾音拖得长长的,不错呀,开始学会给弋罗铺路了。以卫希夷与女莹的交情,弋罗但凡不是头猪,卫希夷都要将他教会。等弋罗回来了,有这样的功劳……
    “我会写信和希夷说明白的,治国、用人,有爹教我,可是,还有很多事儿,咱们都不懂,否则爹当初不会将容濯当宝贝了。可是希夷会,她有很好的老师,她懂,我是走不开了,想让弋罗去多学学。偷师不好,是希夷大方,我……”
    闹了半天,一点儿也不觉得抬举情郎有任何不对,倒是觉得利用朋友了?南君啼笑皆非,真是……整个儿都弄反了呀!
    不过,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卫希夷才会对她大方呢?南君沉吟道:“知道她大方,你也就不要小器了。”
    “嗯?”
    南君语气沉重地道:“为君者,要学会妥协。也,要知道情势。如今的情势,越、荆等地,咱们且是管不了的,索性大方些,她能拿到的土地,都归她!”
    “爹?”女莹早有此心,却担心与素来胸怀壮志的父亲理念不符。
    南君道:“北方那个申王,是不想南侵吗?不是。他不南下,与如今我们不北上,是一个道理的。南北通信,期年不算慢,何妨大方些?鹰,不能关在笼子里。我以前就对你娘说过,说的是你。现在这话要对你讲,说的是卫希夷。与共被啄破了手,不如早些放手。”
    女莹早知这些道理,然而套到朋友身上,她心中心出些许恼意来:“我们不是那样的!她与别人不一样!我不拿那样的眼睛看她!”
    南君笑道:“是呀。她也没拿那样的眼睛看你。不过,这样的朋友,有一个就够啦。”
    女莹摒息,低低地道:“是。”
    “好啦,派弋罗去,唔,再多派两个人吧。我记得屠维好像有几个朋友,家中的少年也长大啦,都不算笨……”
    “爹——”
    “你不懂,交朋友,不该只是你们交。多几个朋友,不是坏事儿。”
    这回女莹听明白了:“嗯。”
    庚便在离开越地之前,见到了以弋罗为首的使者。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哒!大家可以当被部族收养是入党,阿庚同学,对入哪个党都不感兴趣,但是如果介绍人是希夷的话,入哪个党都无所谓
    ☆、第110章 分开了
    一个质子,父亲还是个叛徒,被俘获之后重又投诚的那一款,摇身一变,又成了王与公主的使者。令人不得不叹息弋罗实在是个有能耐的人。姜先知道的更多一些,比如,这个弋罗,做为质子,数月功夫,就敢跟公主跳舞了!这股勇气,令人钦佩呀!
    弋罗却是神色如常,带来了南君与女莹的问候,又将女莹与南君二人的书信转交给了卫希夷。
    他与女莹的事情,卫希夷是知道的,知道也就知道了,并没有像姜先那么样的感慨。这样的事情,在蛮人看来,实属平常。他爹是什么人,与他有什么关系?青年男女考虑起事情来总是那么的单纯。
    南君的书信里,对卫希夷的所作所为大加表扬,并且承认了越国的地位。同时,提醒卫希夷——申王那里,仔细周旋,不要留下把柄,给诸如荆伯之类的人日后攻伐越国的机会。又将自己的部分判断告诉卫希夷,比如,趁现在申王腾不出手来,卫希夷可以吞并荆国,向北发展自己的势力。
    其意殷殷,皆是长辈的劝导之语。对于南君,卫希夷的感情是复杂的,少时他是一位英雄,坦荡又富有能力,近乎完美。哪怕经历了背叛与内乱,依旧不倒,可见确乎是位合格的君王。同样的,长大之后,南君的一些举动,在卫希夷眼里,也有了其他的解读。无论如何,不管南君心中存了什么样的念头,对自己总是够意思的。
    卫希夷读得出南君的潜台词,意即,并不希望卫希夷势成之后,与女莹相争。这里面,有昔年情份在,也有当今力量在。卫希夷情愿将利益纠葛放到一边,只论昔年情份,那她也不想南下与女莹争什么,她的计划,本就是北上。
    打好了给南君回信的腹稿,再看女莹的简就简单得多了,先是感谢了卫希夷愿意分享治水之策。其次是将弋罗托付给卫希夷,请卫希夷代为照顾。最后是一些姑娘家的私房话,抱怨一下如今的忙乱,水大了之后确有一些怨言,甚至隐隐提及是否因为她的归来……
    卫希夷读信的时候,庚就坐在她的身侧,眼观鼻、鼻观心,眼睛一点也不乱瞟。卫希夷看完了信,便顺手递给了她,一直恭立阶下的弋罗也没有提出任何的异意。庚很快地读完了信,与卫希夷交换了一个眼色。
    卫希夷道:“王与公主的信,我已读过了,事情我都知道了,将有回信。你们便先在这里住下罢,巧了,我与唐公正要沿河而下,你们与我们同行。”
    弋罗在她面前恢复了沉默的样子,答了一个“是”字,便不再多言。
    弋罗的身后,跟着几个屠维旧友的子女,卫希夷小的时候多半是与女莹一道玩耍,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却不妨碍她记住了这些人。一一叫出了名字,笑道:“又能多处一阵儿啦。”笑着让白露带各人下去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招呼,甭客气。
    还是一如童年时的口气,丝毫看不出来身份上的提高,一时之间,令人忘记了时间与空间的变化。小伙伴们都笑道:“不会客气哒。”去年王宫中篝火前笑指姜先的那个姑娘也在其中,还取笑道:“唐公也一起去吗?”
    卫希夷笑道:“是呀。我也有伴儿了呢。”端的是落落大方,既不羞也不恼。
    小伙伴们都哄笑了起来。
    卫希夷忽然问道:“公主真的很好吗?没有人借大水对她发难?”
    这话问得突然,小伙伴们皆是一怔,有,当然是有一点的,严重么,也不算太严重,毕竟一直有大水,不过今年才刚开始大了起来。再者,治水之法送来的又及时……怔完之后,便觉出来,自己这一停顿,已经能让卫希夷猜出许多事情来了。别看这姑娘和气,内里可也是精明得紧呀!诸人心中冷不丁冒出这么个念头来。
    一片安静中,弋罗忽然说:“我等俱是奉公主之命而来,公主之令尚可通行无阻,自然是无碍的。”他知道卫希夷与女莹关系不错,但是,也不需要事事都要卫希夷帮忙来的,女莹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赢得诸部的尊敬。
    卫希夷眼珠子一转,这些事儿女莹都写在信里了,她当然能想到这背后的弯弯绕绕,猛然发问,不过是设下个圈套,让弋罗开口。弋罗一旦开口,卫希夷便有理由留下他来了:“白露,领哥哥姐姐们去休息,弋罗,留一下?咱们聊聊?”
    弋罗脸上浮出一抹懊恼的神色来——中计了!她不是傻子呀!多少事儿,扫一眼就能明白的,干嘛问出来呢?必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她俩打小一块儿,这是……像王一样,也要考问我一番?
    【考就考!】弋罗挺起了胸膛。
    部族与父亲的经历,注定了他会受到质疑,这些弋罗都是有心理准备的。女莹与卫希夷在王城的时候也说得明白了,不同的人,要分不同的对待,他这等后来投诚的,与人家一路忠心的,本就不一样。卫希夷全家,还都算一路忠心的,直到现在,自立门庭,也没忘了女莹。
    可是……总有那么一点点的……
    “王怎么样?”卫希夷却突然问了一个与女莹完全不沾边儿的问题。
    弋罗被问住了,表情有点呆:“啊?”
    “王怎么说?”卫希夷重复了一遍,“你们的事情,王城的事情,荆国的事情。”
    “不问公主吗?”
    卫希夷道:“阿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我小的时候,见过许多女伴或担心,又或不喜,对朋友的情郎有威胁有动武,当时是当热闹看的。轮到自己了,我可不想让别人看热闹。对阿莹,我不用这么做,我信她的眼光。对你,你若让我觉得不妥,何必威胁你?我一般不喜欢说,我都用做的。”
    “这是威胁我吗?”弋罗听出来了。
    庚突然冷笑一声:“我君说了,不喜欢用说的,都用做的。威胁是什么?”
    弋罗一噎,态度放缓了许多:“不知您有何垂问?”
    卫希夷道:“我很担心阿莹的情况,你当然会帮她,但是,我要知道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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