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秀说的是后世网络上流传的修道者切口,类似于江湖黑话。
    大意是问对方:你修为多深啊,师傅是谁啊,在哪落座山修行。
    可宗秀忘了,现在是大唐贞观时期。
    现在的道士要么是龙虎山的天师道,要么是其他山的野修。连后世两大玄门牛耳之一的‘全真一脉’都没出现,对方能听懂他问的话就见鬼了。
    果然!
    道人明显一愣,很快笑道:“宗大人,贫道李淳风,奉陛下之命,前来与你探讨活字印刷之事。”
    “嘶……李淳风……”
    宗秀心里一紧,对方竟然是李淳风!大唐双神算之一的李淳风,他的顶头上司!
    李淳风不由好奇:“宗大人何以如此吃惊?”
    “没,没什么。下官国子监算学助教,你是算学博士,管着我呢。这初见上官,也没准备个礼物啥的,在下内心惶恐的很呐。”
    宗秀信口胡诌着,他已经确定了——李淳风是来给他相面的。
    靠,李世民果然还是对他不放心。
    莫非因为自己最近风头出的太多了?
    宗秀心里七上八下,两眼到处看,就是不和李淳风对视。
    越是这样,李淳风越是好奇。
    李淳风是道家高人,虽不会什么奇门法术,称不上陆地神仙,可对于面相、命理却有着独到见解。
    他刚见宗秀的时候,就发现宗秀面相古怪。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又暗藏玄机,仿佛……仿佛不像一个正常的活人。
    确切的说,宗秀的面相完全不属于‘世间人’之像。
    然而宗秀又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这就让李淳风纳闷了:一个‘存在’却又‘不存在’的人,这还是人吗?
    大殿之中,宗秀左顾右盼,大脑却在飞快运转,想着应对之策。
    李淳风丹凤眼瞪的老大,紧紧的盯着宗秀,两人相顾不言,谁都没有再开口。
    一时间,微妙的气氛萦绕在二人周围,世界仿佛在此刻静止。
    许久的沉默过后,李淳风忍不住了:“宗大人……”
    “不敢,不敢,下官区区九品小吏,李大人为钦天监御史,身兼算学博士之职。在李大人面前,下官不敢称大人。”
    宗秀打着哈哈,侧着身子,就不让李淳风看他的正脸。
    李淳风无语:你这有下官的样子吗?
    诚然,他是奉李世民之意来看宗秀面相的,总要和宗秀聊几句,好彻底了解下,然后回去有个交代。
    李淳风手中浮尘一摆:“贫道……”
    刚说了两个字,宗秀又打断李淳风后面要说的话,他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应对之策!
    “李大人,你相信缘分吗?”
    “额……”
    这个弯转的有点大,李淳风一时间有点反应过不来。
    宗秀突然转过身,背对李淳风,同时大声说道:“李大人今年贵庚啊。”
    李淳风下意识的说道:“三十有二。贫道……”
    “哈哈,那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听说精通占卜的高人,从来不给自己卜卦,是吗?”
    “对。宗大人,贫道是来……”
    “李大人,你怕死吗?”
    宗秀完全不给李淳风发问的机会。
    李淳风是修道之人,修道人在谈及生死的时候,往往都喜欢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凸显自己的不凡。
    怕死?
    李淳风唱了个歇:“福生无量天尊,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等方外之人,早已看淡生死,死亡不过是轮回的开始。”
    “哦,原来李大人的境界这么高了。”宗秀依旧背对着李淳风,拉了个长音:“那在下就要恭喜李大人了。再等三十六年,你就可以去轮回了。”
    “砰……”
    李淳风手中的浮尘突然跌落在地,面色苍白:“三……三十六年?”
    “是啊。李大人原本有百岁之寿,还有望白日飞升,羽化而去,可你入了仕途,沾染的因果太多,故而折损了福缘,如今寿元被减,只有六十八岁的寿命。”
    忽悠嘛,谁不会呢。
    “这还只是现在的情况,若你不知悔改,继续沾染因果,泄露天机,寿元必然还会再降。”
    宗秀的话半真半假,他当初看某部动画片的时候,特意查过李淳风的资料。
    史书上记载,李淳风活到了六十八岁。
    刚才宗秀说什么原本有百岁之寿,还能白日飞升,都是胡扯的。
    他就是为了吓唬李淳风。
    只要唬住了,相面的结果李淳风还敢和李世民说吗?
    大殿中,李淳风脸色苍白,丹凤眼转来转去,因为宗秀说中了!
    擅长占卜之术的高人虽然不能给自己卜卦,可没说不能找别人帮自己卜卦。
    前两年袁天罡在长安的时候,他和袁天罡没少相互斗算,为了拼了高下,俩人连续斗了三个月,从寿命,到国运,到未来,什么都占了一遍。
    在袁天罡的占卜结果中,他确实只能活到六十八岁。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宗秀说他还能活三十六年的时候,李淳风惊的浮尘都掉了的原因。
    奇才?
    还是神仙?
    一个弱冠少年,只看了他一眼,就能断出他的寿数?
    身为修道之人,又精通命理面相,李淳风当然清楚占卜寿命是最难的。
    当初袁天罡帮他占卜寿命的时候,可是龟板、铜钱、心头血都用上了。算出来后,更是直接吐了一口血,大病三个月。
    然而宗秀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能精准无误的断准寿数,一点反噬都没有,不奇怪吗?
    李淳风忽然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刚才他看过宗秀的面相,一个存在又不存在的人。
    莫非……
    想到这里,李淳风好猛地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做礼,高声哀求:“玉清派后学术士李淳风,拜见上仙!”
    “我靠,上仙?你可别害我。”
    宗秀大惊,急忙去扶李淳风,就怕慢一拍后被外面的侍卫看见,传到李世民的耳朵里。
    皇帝都是自称真龙天子的,你敢在他们面前自称神仙,若不会点真本事,那就是个死。
    宗秀伸手一拉,却没拉动,李淳风跪的结实,像个石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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