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件,更有意思。”
    李扶摇从盘中再取两个白玉杯,茶水倒入,恰好三分之二,不多不少,一杯推给鉴蝉,一杯轻轻一扫,飘至於菟身前。
    赵日月更加生气,端了椅子,坐到李扶摇身前,啪啪啪地敲着桌子。
    李扶摇抿了嘴,忍笑忍得痛苦,赵日月的眼睛瞪得极圆,活脱脱地像个怒目菩萨。
    只是清秀俊俏得紧呐。
    他赶忙又倒了一杯。
    赵日月顿时眉开眼笑,她其实不爱喝茶,但所谓不患寡只患不均,所有人都给了,却敢绕过我赵大剑仙,当然要瞪你!
    若还是不给,那就要砍你!
    李扶摇最后才给自己补了一杯,茶水正好倒光,点滴不剩。
    “魏浓妆在吞并孙家后,其实只做了三个事,”李扶摇比了下手指,“第一个呢,是赚钱,用了五年,将整个魏家的钱财翻了三十倍,算上从孙家得的,顶的上大黎王朝二十年的税收,如此暴利,其中的腥风血雨,可窥一斑。”
    “第二个是定规矩,魏家建立了中州商会,中州商户敢不入会的,尽皆打压到家破人亡,三个月,一统中州贸易。”
    “第三个,插手世俗王朝,也就是我要给你讲的第二件故事,”李扶摇笑着问苏启,“知道五年前的那场国战吗?”
    苏启略一思索,“在南岭,大越与大宁两大王朝的战争?”
    “嗯,”李扶摇点点头,“战事的起因倒很平常,大越皇帝陈卓野心勃勃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挑了个由头就对大宁下手,而南岭八州之地,虽只比这东五州多了三州,但论地广,南岭是这东荒的三倍不止,大越王朝占了两州之地,却比这东荒这大黎强盛的多。”
    “而大宁,勉勉强强能说是有一州之地,这还得刨去大宁境内那三家超然物外的宗门,玄天宫、炼心阁还有极意门,所以对这场战事,没人看好大宁,刚开始的战况也确实是这样的,大越王朝的两大悍将楚白和陈暮半月内连下二十七城,吞了大宁三分之一的领土,眼看着这大宁就要亡了。”
    “可偏偏来了只翻山越岭的狐狸,”李扶摇长叹一声,眼里多了些不明不白的味道,“她和大宁皇帝订了约,随后玄天宫那群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士突然下山,截了楚白的大军,将其拦在沧风江动弹不得,极意门那群杀性极重的疯子也悍然杀出宗门,包了楚白的后路,而最让人震惊的,则是那陈暮突然叛出大越,率领十万大军倒戈一击,连破大越十七座城池,将大越的太子挑尸在城头。”
    “大越匆匆调兵遣将,半国的兵士都去围剿那叛乱的陈暮,但几乎没人想到,这不过是遮人耳目的法子,魏浓妆偷偷领着大宁王朝的六万骑兵千里奔袭,连烧大越三座粮仓,毁去前线士兵七成补给,火光连天的那个夜里,大越王朝就彻底败了。”
    “从此大越和大宁这两个凡人朝廷,都是魏家说了算,南岭这片地方,不算十万大山里那些从不与外界打交道的蛮族,一半都是魏家的势力范围。”
    李扶摇将杯中的茶喝尽,“玄天宫是想要那通天的道法,极意宗是想要那传说中的杀人术,两者为利,暂且不谈,猜猜那陈暮为何突然叛乱?”
    苏启手中的杯子打着转,“你既不谈利,那多半是把柄了。”
    “没错,”李扶摇笑嘻嘻地,“魏大妖女派人抓了陈暮的一家老小,上至七十的老父,下至三岁的女娃,中间还有陈暮那青梅竹马的妻子,就连陈暮家的那两条老狗都一起绑了,通通跪在陈暮的面前,每人脖子上架着一把刀,你说说陈暮该如何选择?自古忠义难两全,扯上情和孝,那就更难断。”
    李扶摇说得轻巧,场间的几人却都沉默不语。
    苏启是惊讶于那看似妩媚的少妇,实则心肠狠辣。
    鉴蝉则是低声嘟囔了几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赵日月没见过那魏浓妆,只是听个热闹。
    唯独於菟,表情有趣,听到结尾,反倒是比了比爪子,非常赞赏。
    “所以你该知道我为何躲着她走了吧?没惹到她手里还好,若得罪了她,可真是会有好受的!”李扶摇苦笑不已。
    苏启点头,以示理解,但半晌后突然琢磨过味来,一把抓起青炙剑,狠狠拍在李扶摇身前,杀气腾腾,“你乃乃的,早就知道魏浓妆这么吓人,还把我推出去?”
    李扶摇心中大叫不好,忘了这一茬了,低眉顺眼地推开剑鞘,“这不是看苏启你骨骼惊奇嘛,要是入了魏妖女的眼,进了魏家的门......”
    苏启蹭得抽剑出鞘。
    连一旁的赵日月都扔了阿七,拔出剑,恨不得给李扶摇穿上两个洞。
    “别冲动别冲动,”李扶摇举手告饶,“不扯这些有的没的,我让你去见魏浓妆确实是有原因的。”
    苏启将剑插在桌上,抱着手臂冷冷看着李扶摇,眉头一撇,示意李扶摇赶紧说。
    “你出自剑门。”
    片刻后,李扶摇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如平地惊雷。
    真真正正的杀意在屋内弥漫,就连赵日月都变了脸色,剑意锁住了李扶摇。
    鉴蝉呆呆地扭头看着苏启,不敢置信。
    於菟四下瞅了瞅,有点迷糊,“什么剑门?”
    “别紧张,我对剑门没有恶意,”李扶摇何尝没有感到苏启是真的动了杀心,他赶忙又补了一句,“不止我,天机阁也没有。”
    苏启面色平静,示意赵日月坐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十一年前,剑门破灭,世人都以为是巨阙子带人入了灵墟山,导致宗门空虚,又恰巧被仇敌寻上门,这才落得个凄凉结局,不过我们却知晓,剑门其实根本没有仇敌,下手的是号称灵墟四派同心同德的另外三派。”
    李扶摇见苏启的面色愈冷,只好加快了语速,“我们知道,是因为当年那桩惨案发生时,天机阁的三代人都坐在剑门九峰上的云端,师祖,师父,我。”
    “而我们会前来看,则是因为灵墟山动前,师祖做了一次推演。”
    “一次大错特错的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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