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东荒千里,只见战火四起。
    一路上苏启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刚刚得胜归来的大军,将军骑在马上,虽然战甲染血,但仍意气风发,身后的将士托着长长的妖兽尸体,烟尘四起,战利品堆积成山,迎接的队伍不时发出震天响的欢呼。
    也有刚吃了败仗的队伍,乱哄哄的沿着官道逃窜,已经不再像是一只军队,连散兵游勇都差着几分,一个个脏兮兮,身上的战甲破破烂烂,脸上还残留着刚从战场退下后的惊慌和恐惧,这些人已经被吓破了胆,若没有一位强悍的将领统帅和几次大胜洗去他们心中的畏惧,这些人永远都不可能再次成为精良的士兵,也没有胆子再次提刀走上战场。
    普通百姓的样子则更为多变,有人漠然,似是看破了红尘,平日里做什么,此刻便还做什么,就仿佛城外那血流千里的战争并不存在,有人害怕,早早在妖族袭城前就拖家带口,逃离了生活多年的祖地,苏启这一路上见到了许多向西和向南逃兵乱的百姓,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愁眉苦脸,身子僵硬,头脑麻木,这是一群失去了希望和灵魂的行尸走肉,逃离故土没有给他们带来丝毫安慰,反倒是空落落的,如浮萍般没有根基。
    修士们则是另一种态度,他们大多慷慨激昂,对这场战争带来的机遇感到兴奋,这倒不是他们漠视生命,而是他们早已习惯了交换,在这条追逐天地大道的路上,他们有人牺牲了凡俗的感情,有人舍弃了一切,在山中静坐十年百年,只是为了换取堪破天机的一丝可能,对修士来说,危险从来都意味着回报,这场战争也是如此,攻破妖族,掠夺来的财富足以让他们中的很多人有了破境的可能,若是最后能杀掉妖祖,人族甚至可能会再次诞生一尊真正的大帝!
    苏启对此百味陈杂。
    他成为修士的时间不长,而养大他的巨阙子也是一个非典型修士,行事作风与其他修士迥异,所以苏启也从不了解其他修士的想法,这次归途的所见所识让他吃惊不小。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修士都想在这场战争中博出一个未来,苏启也见到了一些对此忧心忡忡的人,他们不看好这场战争,已经在暗中寻找退路,即使是妖祖被阻拦在灵墟山脉之外的消息传来,他们也并未改变态度,有些人准备离开东荒,到南岭的各处秘地去避祸。
    形形色色的人,千奇百怪的脸,苏启越走越沉默,而孤身一人的他,其实也很显眼。
    行至定州,在荒山之外,苏启便被人拦下了。
    四个人,一小三老,小的那个看上去才十四五岁的少年,衣衫华贵整洁,脸蛋稚嫩,眉眼间带着一股傲气,老的三个皆是白发苍苍,身上的衣服是纯黑色,每人的左手上都捆着一截尺长的锁链,脸上有各有一道烙印,像是一个字,但是苏启没能认出来,这三人都站在那少年身后,地位一眼便知。
    “有事?”苏启挑了挑眉头。
    三个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气机都锁在了苏启身上,一位筑神,两位空明。
    “把你背后的剑拿出来看看呗。”
    少年手里把玩着一块球形的玉,翠绿色,玲珑剔透,玉内似乎封印着某种东西,像是游龙又像是奔流不息的长河,有纯净的灵气从中散发出来,苏启看了两眼,想起了这玩意是什么。
    这是所有修士都梦寐以求的灵脉珠。
    玉之精粹者,晶莹剔透,以其中上品为器,困封天地灵脉,佩戴身上,如携灵山出行,但炼制灵脉珠极为困难,除了要最纯粹的玉精外,还要天元境以上的修士才能炼制。
    “可以啊。”苏启笑了笑,那少年脸上刚闪过一丝喜色,苏启就又说道,“把你手里的灵脉珠借我玩玩。”
    少年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位老人迈出一步,右手并爪,狠狠袭来,“大胆。”
    爪风凛冽,但对于苏启来说,避过不是问题,天煌步瞬间运起,这宗来自于楚白杏的身法他已经很熟练,转瞬就已飞至十丈之外。
    苏启缓缓拔出了八荒剑,剑尖开始喷涂剑气。
    那老人本想再次出手,但却被那少年拦了下来,他皱了眉头,开口问道,“这天煌步是谁教你的?”
    “管的太多了吧小屁孩。”
    苏启调笑着,注意力大多数都放在了男孩身后的那个高大老人身上,这老人是筑神境,也是场中苏启唯一需要警惕的人。
    “敢叫我小屁孩的,除了先紫音那女人外你是第二个。”少年咧了咧嘴,带着一丝威胁,“就不怕我让人宰了你?”
    “就凭你,还差点。”苏启瞥了少年一眼,他的灵海气机旺盛,但仍能看出,他刚入空明不久,境界还不稳定,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少年如此年轻,便已经成为空明境的修士,背后势力显然不小。
    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他的左手里燃起一缕火光,双眼中也如点燃了炙热的火焰。
    火系异瞳?
    苏启蹙起眉,这方天地间的温度正在迅速上升,周围的树木迅速蔫了下去,叶子一点点卷起,开始焦了。
    少年身上有一条条火焰盘绕,他双手大张,正要攻击,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强行散去了所有的火焰,那个高大老人轻声问道,“你身上那把可是八荒剑?”
    苏启点点头,面色凝重,这老人很强,比他见过的几位筑神气息更加雄浑。
    “小主人,”高大老人低声说道,“此人是剑门之人,剑仙昔日对我狐家有大恩,按祖律我们不能对剑门之人出手,若是被主人知道了,怕是会罚你禁足。”
    狐姓,苏启眯起了眼睛,这一姓氏极为古老,据说是东荒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但早已在人间销声匿迹很久了,刚刚那少年又提到了先紫音,这先姓的历史可一点都不比狐姓短,原来这记载在古书中的两大古老家族都还未断了传承。
    姓狐的少年面色变了变,怒气冲冲的脸蛋顿时垮了下去,他瞪着苏启,“算你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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