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在麟德殿舌战诸院长,连赢四局的消息很快从宫中传到宫外。
    宫门外,荆无命等人得知此消息格外激动,尤其是戴钰更是喜极而泣。
    而就在众人欢庆之际,温庭恺留下一封书信悄然离去。
    他不愿意在楚逸光环之下永远做个配角。
    他有才华,有志向,而他缺的只是机会。
    如今,机会有了,那就义无反顾抓住它。至于未来会怎样,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就是走好当下步伐。
    在温庭恺离开时,荆无命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平静,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巧合的是,五老峰玄阵峰那边也派人过来。在拜见道衍真人后便将戴钰接回玄阵峰。
    戴钰起初死活不愿意这个时候离开京都,非要等见到自家院长才同意动身。
    荆无命只说了一句话,戴钰便立即动身前往五老峰。
    “公子所走之路,异常艰辛,非常人可以想象。而他身边人若想帮他,要么永远离开,要么变得强大。否则,便会成为他的软肋!”
    戴钰听闻之后,沉默片刻,便决定离开京都前往五老峰修行。
    她突然明白,如公子这般谪仙人,他身边女子岂是普通花瓶女子可以相伴!
    她不要做花瓶。
    她要变得强大。
    与此同时,一个自称来自文庙的中年书生,在与荆无命寒暄过后,便带走了许博。
    许博临走时,请荆无命代他向自家院长传达一句话:“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系;朗镜悬空,静躁两不相干。”
    徐忠见他们一一离去,心有不舍。
    可他也知道,或许过不了多久,胡*费大哥也要来京都带他走。
    到时候,自家公子身边就只剩下荆无命一个人。
    一念及此,心有不忍。
    荆无命看出他的想法,劝慰道:“京都不比云州,这里才是真正龙潭虎穴。当下的你,已经无法再为公子做些什么,反而会让他担忧。与其如此,不如尽快让自己成长起来。”
    徐忠沉声道:“如果我再离开,公子身边就只有荆叔一人,那如何是好?”
    荆无命微笑道:“你放心,公子自有打算。你想想,谁能想到失踪多日的公子此时又在宫中比试?对你我而言,公子身上发生的事情都无法用常规思维去研判。”
    “荆叔,我知道了。”
    麟德殿。
    楚逸坐在最靠近大门的位置,自顾喝起酒来。方才连战四局,对他来说,虽消耗不少精力,但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九牛之一毛。
    但李世洵对他颇为关心,特意暂停比试,让他稍作休息。
    余下四位院长,彼此用眼神做了交流。
    第五场输赢至关重要。
    如果他们赢了,那还有时间酝酿反击,来个反败为胜。
    倘若他们再输一局,这场阳谋也就宣告彻底失败。
    可楚逸在比试中的表现足以成为一桩美谈,尤其是与贺知舟的那场辩论,绝对可以成为扬名立万的千古绝唱。
    约摸一盏茶时间,钟梧起身走到中央,拱手作揖道:“启禀陛下,时辰已到。”
    李世洵点了点头。
    钟梧转身望向诸位院长:“比试开始,诸位院长可准备好了?”
    楚逸率先起身,望向余下四位院长,抱拳躬身道:“请诸位先生赐教。”
    话音刚落,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缓缓起身,微笑道:“小楚院长,请。”
    “隋先生,请。”
    楚剑锋望向这个隋先生,眉头紧蹙,此人便是“智赛隋何,机强知舟”的隋何。
    隋何才华横溢,智勇双全,当年连中三元,诸多王公大臣极为看好他。
    倘若当年他肯入翰林院,不出三年必然在官场平步青云。
    只不过隋何极为高傲,对唾手可得的仕途根本不屑,便辞官游历诸州,访名山大河,结能人异士,好不快哉,最终博得“智赛隋何”的人间佳话。
    隋何微笑道:“先前都是我们先,这局也该小楚院长先。”
    楚逸微微一怔,暗道这个隋何真不简单呀。都说先下手为强,他却反其道而行之。
    倘若是别人,面对隋何这样的牛逼大佬,估计早就吓破胆,哪里还有心思应对。
    楚逸也不客气,含笑道:“先生乃文坛八大家之一,更在诗坛独领风骚。晚生不才,献诗一首,还请品鉴。”
    隋何心中虽有诧异,但脸上神色如故:“品鉴不敢当,说两句倒是可以。”
    不光隋何吃惊,在场其他人都很惊讶。隋何才华横溢,作诗更是那首绝活,素有“何诗仙”称号。
    楚逸竟然用其短攻其长,无异议鸡蛋碰石头,找死不成。
    但有前四次的表现,没有人觉得他这样做是得了失心疯,心中不免有更多期待。
    一个年轻人敢在“何诗仙”面前拽诗,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诗来赢得这场比试?
    好奇,非常好奇!
    坐在龙椅山上的李世洵,更是满脸期待。
    楚逸不按常理出牌给了他太多惊喜,这些惊喜犹如一颗颗石子砸入让他沉寂多年的心湖。
    楚逸心中早有预谋,倘若遇到隋何这样善于作诗的院长,那就用素有“孤篇压全唐”美誉之称的《春江花月夜》。
    楚逸故作沉思状,缓缓走到靠近他的酒桌,拿去桌子上的酒壶,猛喝两口,咽了下去。
    借着那股酒劲,楚逸朗声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道出这四句,楚逸仰面又喝了两口,酒入愁肠,胸中豪情似有万丈。
    隋何神色略有惊讶,没想到他出口成诗,而且极为不凡。
    但若靠这首诗想胜他,那真是太小看他了。就在他准备开口问楚逸时,楚逸朝他神秘笑道: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隋何楞了一下,心中预感不妙。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楚逸喝完第一壶酒,随手扔掉酒壶,喊道:“拿酒来!”
    你们不是想弄死我嘛,那我就先弄死你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时,一个长相俊美的小太监跑过来,手中拿着一壶酒,略有羞涩地递给他。
    楚逸望着这个可爱的小太监,微微一笑,道:“谢谢!”
    小太监似是受宠若惊,脸上露出女子般的娇羞。
    只不过,楚逸只顾喝酒,没有注意到而已。
    “啊”的一声,楚逸打了个酒嗝,舒畅道: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此时的楚逸,有点微醉,但脑子异常清醒。
    他脚步杂乱,但又不失章法,这让隋何感到一丝的不安。
    楚逸又喝完一壶,小太监及时递上第二壶。酒越喝越醉,但酒不醉人人自醉。
    楚逸一屁股坐地上,在大庭广众之下脱掉自己的靴子,朗声道: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他想起了凌烟,那个为他可以不顾一切挡剑的女子。
    思念不得,愁煞人。
    楚逸喝完壶中最后一口酒,随手扔掉酒壶,大声道:“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那个差点被酒壶砸中的官员有怒不敢言,只能心里咒骂几句。
    小太监一路小跑,送上第三壶酒。楚逸接过酒来,左手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搂着他慢慢站起身来。
    小太监没想到楚逸如此大胆随性,紧张的额头直冒冷汗。
    楚剑锋对他这种放浪不羁的形象怒到极点,尤其他当着皇帝和诸大臣的面搂着一个小太监,简直不成体统。
    楚逸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即便是李世洵,他也浑然不觉。
    隋何呆如木鸡。他虽然很潇洒,但可没有潇洒到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面与一个小太监如此亲密。
    这种行为,简直匪夷所思,胆大妄为。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面对这首古体诗,在短时间内绝对没有胜出的机会。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楚逸正要随手扔掉酒壶,被小太监一把拉住,紧张道:“小楚院长,我给你拿酒去。”
    楚逸松开左手,哈哈笑道:“快去快回。”
    小太监如临大赦,撒腿就跑,滋溜一下拿起酒壶就送了过来。
    这是小太监拿的第四壶酒。
    楚逸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坐在最前面那几个皇子身上 。可惜的是,越王李景佑不在这里。
    但虎丘镇那场截杀,楚逸事后与荆无命复盘时,曾经猜想是否是其他皇子所为。
    只不过,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做出精准研判。
    楚逸收回目光,步履阑珊走到大殿门前,朗声道:“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说完,楚逸又一屁股坐在高高门槛上,凝视眼前那美丽的风景,缓缓道:“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话音未落,楚逸将喝完酒壶扔到地上,然后扭头望向隋何,笑道:“请先生品鉴!”
    隋何一阵苦笑,这场比试,他输了,输的彻底,因为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
    “此诗冠绝南唐,我输了。”
    楚逸微微一怔,没想到他承认的那么干脆。可不知为何,他即便赢了,也依旧没有那种雀跃之情。
    楚逸神情恍惚,渐渐黯淡下来。
    他想起唐伯虎那句千古绝唱,趁着酒劲,无奈笑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小太监刚准备把第五壶酒递给他,楚逸酒劲冲脑,就这么醉倒,恰好倒在小太监的怀里。
    小太监如此近距离凝视这张,梦里千回百转想见不得见的俊脸,嘴角泛出一丝优美弧线。
    既然累了,那就好好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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