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上的纹路也是缤纷多样,有蟾宫玉兔、灵猿献桃、嫦娥奔月等等,皇帝的目光,最后落于一块巴掌大的鹅卵石上,那石头上的纹路,细细看去,竟隐隐与北苍国版图相似。
    “这个不错。”皇帝大声称赞。
    “陛下若是喜欢,下臣这就收拾起来,献与陛下。”
    皇帝一怔,顿时明白赵栋这是有意讨好,叹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赵卿不必介意。”
    赵栋连挥双手,“不,不,下臣很荣幸。”
    “那,好吧。”皇帝想了想,还是收下此物为好,如今,正是和东林遗臣修好的大好机会。
    见皇帝应了,赵栋顿时满面欢喜,叫来下人拿过锦盒,把那块石头用丝帕包了,小心放入盒中。收拾完,双手奉上,态度毕恭毕敬。
    皇帝摇头,令身旁宁羽替他接过。
    这时,有府中丫鬟引着安荣,一路急匆匆,到了前面的花厅。
    “陛下。”安荣跪于天子面前,沉声道:“陛下,刚刚贺兰老夫人,过世了。”
    “什么?”赵栋一下惊呆,随即喊了声:“娘啊!”
    “快带朕过去。”皇帝开始隐隐担心,好意带他来省亲,如今出了这等事,他会不会
    “请随奴才来。”安荣起身,在前面给皇帝带路。
    离老夫人的住处还很远,已经能听到哭声。
    丫鬟在卧房外悄悄抽泣,卧房内,赵栋的几房妻妾已经过来,碍于皇后跪于床前,便在其身后,掩面跪地放声大哭。
    赵栋担心君前失了礼数,尽管自己也难过,还是喝止了他的大小老婆,命她们全退出去。
    室内又一次安静下来,贺兰骢似乎并未察觉皇帝已经进来,只自己在床前跪着,双手握着那只最后抚摸自己的干枯的手,面上却是一滴泪也不见。
    “贺兰,如果难过,可以哭出来。”皇帝蹲在他身旁,小声地劝慰。
    贺兰骢看了皇帝一眼,却又默默把头低下。
    灵堂布置得很快,府中上下,很快白色帷幔四处飘荡。留侯府中早就做好了准备,如今老夫人一去,赵栋立刻换上麻衣重孝。
    原本迎驾时摆上的红烛红灯此时已经换下,皇帝也已经换上黑色素服,尽管身为帝王,但他那身明黄色的龙袍,在这个场合显然不合适。贺兰骢如今身份尊贵,安荣已经给他拿来一件蓝色的外衣,却被他推开,自己伸手,把赵栋手中的重孝接过来。安荣正想劝他此举于礼不合,就见皇帝冲他摇头。
    安荣与韩朝辉劝皇帝返回行宫,毕竟主家这是办丧事,皇家忌讳多,冲撞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皇帝扭头看看为亡者守灵的人,叹息一声,“朕不能走,朕舍不下他。”
    贺兰骢就跪在那里,尽管以他如今的身份,可以不用跪的,但是谁也劝不了固执起来的人。
    “相公,你到隔壁休息吧,我爹在赶回江宁的路上,很快就回来了。这里有表弟陪着,不会有事。”
    皇帝悄悄问留侯,“他幼时一直这样称呼赵卿么?”
    赵栋低头,“回陛下,皇后幼时确实是这样称呼臣的。那时,臣的母亲说,兄弟间,当相互爱护。朝堂之外,只有兄弟,没有君臣。”
    “朝堂之外,只有兄弟,没有君臣。”皇帝细细品味,心里冷笑一声,是么?
    皇帝原本担心这种场合会把贺兰骢吓到,却没想到,他此刻收起那些时日孩童般的淘气,静静地跪在那个位置,挨着赵栋。
    赵栋知道贺兰骢如今已经痴傻,也不敢去刺激他,只在火苗窜出火盆时,提醒他小心。
    贺兰骢的眼前,再次出现模糊的,似曾相识的场景。何人的灵位那样冰冷,何人在啼哭?那个伤心的少年是谁,那来来往往的又都是些什么人,焚香一柱,他们在祭奠谁?
    这时,他眼前零碎画面中的少年,慢慢转过身,冲他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贺兰骢惊恐地瞪圆双眼,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忍住,啊的一声惊叫,人紧跟着晕厥过去。
    皇帝担忧地守在床边,随行来的太医已经诊脉完毕,只说皇后是伤心过度,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人好好的怎么就晕厥了?”皇帝看向一旁的赵栋,那时,就他二人在灵堂。
    赵栋战战兢兢地,不知该如何辩解,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皇后厥过去时,臣见他目光甚是恐惧,所以臣斗胆,觉得皇后留在下臣府中不大合适,还是移驾至行宫吧。”
    皇帝想了想,也觉得赵栋言之有理,当下命人准备车驾,一刻不停,抱了人便前往行宫。
    两日后,艳阳高照,贺兰骢醒过来时,皇帝已不在身边,只有安荣一直在屋内候着。
    “师伯,这是哪里?”茫然看看左右,对这个地方显得非常陌生。
    “这里是江宁行宫。”安荣温和地回话,一面把锦帕递给他。
    “行宫?”轻敲脑袋想了想,发现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皇后,早膳已经备下,让他们端进来么?”
    贺兰骢摇头,“姑母在何处,我要见她。”
    这下安荣犯难,那夜他固执地要守灵,结果不知受到什么惊吓而晕厥,这时还能说实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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