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过的。”盛卿卿道,“家中没人,好几年没注意了。”
    “那也有个日子吧?”
    “过了年就是了,在元月初二。”盛卿卿头也不抬地说,“正是最喜庆的时候,蹭了个方便。”
    孟娉婷立刻在心里给记下了,心中想着过了年关若是来得及,也要给盛卿卿操办上一场。
    这时,盛卿卿好不容易编完手中一截歪歪扭扭的绳子,皱眉提起来看了两眼,毫不犹豫地抬手给全拆开了,一幅非要跟自己比拼出个子丑寅卯来的架势。
    这一比拼,就是十来日的功夫。
    要不是孟大夫人特地上门来提醒,孟珩早忘记自己的生辰到了。
    他无所谓道,“我那天有些事要忙,可能来不及去孟府。”
    孟大夫人瞪了他一眼,但很快面上露出了微笑,“这一遭你不去是要后悔的。”
    孟珩不以为然地将手中折子模样的东西翻了一页,并不作答。
    孟大夫人慢悠悠喝了口茶,道,“往年只有我们这些当长辈的给你挑贺礼,各房的小辈都按习惯免了,但今年不同啊,今年你有个晚辈的直系长辈送不了你东西。”
    孟珩立时抬起了头。
    孟大夫人却不急着往下说了,她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叶,不紧不慢地赞叹了一声,“这茶不错。”
    “大姐给你也送了一盒一样的。”孟珩说。
    孟大夫人:“……”她表情一僵把茶杯放下,当做无事发生,“你不来也成,你那份吃的,我便喂狗去了。”
    她摆明了要吊孟珩的胃口,只稍稍地透了口风之后便再不细谈。
    孟珩算了算时间,到底是对孟大夫人抛出的诱饵屈服了,“我去。”
    孟大夫人眉开眼笑,“这就对了。”
    “她是不是也给我准备了东西?”孟珩追问。
    孟大夫人转过头当作什么也没听见,“哎呀,这茶可真不错。”
    孟珩:“……”
    孟大夫人硬是没说,孟珩也不能拿她怎么的,硬生生多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生辰那日,一大早就去了孟府。
    ——孟珩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期盼自己过生辰,比小时候还兴奋不安。
    他打小就是张不近人情的脸,孟大夫人也难逗他笑,每年生辰若不是孟大夫人一手操办,孟珩几乎都忘了。
    等他参军打仗,就更加没心思放在这上面。
    不过梦里十年,孟珩倒是早将盛卿卿的生辰八字记在了心上。
    孟府门房看见孟珩时,脸上还有点儿茫然,战战兢兢道,“大将军来了。”
    他在孟府守了这么多年的门,哪一年的这天孟珩是卯时就到的?
    孟珩嗯了一声,欲盖弥彰地说,“我先去见老夫人。”
    门房呆愣愣哦了一声让开了路,见孟珩扶着长刀一路往里走,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没睡醒。
    ——他刚才居然觉得孟珩有点儿平易近人和迫不及待,一定是昨日睡得太晚,脑子被驴踢了。
    孟珩虽然说了先去看孟老夫人,脚步却在半路拐了个弯,身不由己地直接往盛卿卿住的院子走了——半路撞见了孟娉婷。
    “堂兄。”孟娉婷讶异道,“您今日来得……”她说到一半就反应了过来,看看自己前进的方向,又看了看孟珩,不说话了。
    孟珩面无表情,“你要去哪?”
    孟娉婷道,“我去看看卿卿起了没。”她顿了顿,十分体贴地询问,“堂兄也一起走吗?”
    孟珩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嗯了声,好像他只是顺便同意了孟娉婷的提议似的。
    到了院外时,孟珩先停住脚步,“你进去看看。”
    万一盛卿卿还没起,他闯进去就不太好了。
    ——不是说孟珩觉得自己不能做这事,但孟娉婷在旁,他觉得自己多少必须收敛一些。
    孟娉婷轻轻应声便径直敲门进了屋里。
    盛卿卿自然是起了,而且仍和前几天一样在桌边埋头劳作。
    孟娉婷好笑,“人家是赶鸭子上架、临时抱佛脚,你这都当日了,怎么还在折腾?”
    盛卿卿忙里偷闲地抬头看她一眼,道,“不是你说,珩哥哥往常都要午饭时分才姗姗来迟,还有一个多时辰,我精益求精些不为过吧?”
    “他往年确实如此,今年破例了。”孟娉婷好整以暇地说,“不瞒你说,我来时路上碰见堂兄,他这会儿就在你门外呢。”
    盛卿卿手一抖险些将绳子扯歪,向来伶俐的嘴也磕巴了一下,“那、那你便立刻出去,说我还没起呢。”
    孟娉婷还待再说什么,被从椅子上跳起来的盛卿卿半是撒娇半是强硬地给推到了门旁。
    “别露馅儿啊。”盛卿卿藏身在门边小声地叮嘱孟娉婷,“我少不得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完工,让人知道便显得我粗制滥造、当日还在赶工似的。”
    孟娉婷无奈地出了门,原路返回时对上孟珩的视线,顿时觉得头皮一麻。
    ——盛卿卿要她当着孟珩的面撒谎,也真是太高看她一眼了。
    “堂兄,卿卿她……”孟娉婷不自觉地转开了漂移的目光,紧张地舔了下嘴唇,“……还没起呢。”
    这谎撒得,换谁来都能看破。
    听在孟珩耳朵里,就是简单的“不想见”三个字。
    第45章
    孟娉婷刚说完就心中觉得不妙,这谎别说是孟珩了,她自己听了都不信。
    可还没等她想个办法婉转地圆回来,孟珩就点了点头。
    “知道了。”他说。
    孟娉婷眼睁睁看着孟珩转身就走,一点没有带上她的意思,坐立不安地回头看了眼禁闭的屋门,正巧看见盛卿卿从窗户边上拉开一条小缝张望。
    两人对视了一眼。
    盛卿卿将窗推得宽了些,伸出手对孟娉婷做了两个手势。
    孟娉婷勉强看出来盛卿卿是让她追上孟珩,别的都没看明白。
    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孟娉婷朝盛卿卿遥遥一点头,快步去追孟珩了。
    ——她本来也不能留。既然说盛卿卿没起,她硬留在这院子里根本就说不过去。
    见到孟珩和孟娉婷一前一后离开,盛卿卿松了口气将窗户合上,回到桌边愁眉苦脸了看了会儿自己的作品。
    那是一条打得相当不怎么样的剑疆,用的是暗色的皮革和绳子,挂着一块浅红色的枫叶玉牌。
    玉牌还是大皇子妃辗转通过孟大夫人送到盛卿卿手里的,上好的成色,精巧地雕琢成了异形枫叶的形状,同盛卿卿送给孟珩那片一样,显然是特意定制的。
    正因为如此,盛卿卿拿它来编剑疆时更是紧张了两分。
    这价值连城的东西栓在歪歪扭扭的绳结上也太过掉价了。
    这都到了孟珩生辰当天,盛卿卿也没做出个令自己满意的成品,听见孟珩一早来了顿时慌了手脚。
    “也不知道二姐姐说的话他信了没有……”盛卿卿自言自语着又坐回了桌边,给自己打了口气,再接再厉起来。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午饭之前把剑疆给编好了,总共四寸来长,红枫坠在尾端,远看倒还算得上精巧,凑近细看却能看得见革绳不自然的翻转。
    盛卿卿有心再精进技艺,时间也来不及了,只得找了个盒子将剑疆装进去让青鸾拿着,便匆匆赶去了前厅。
    孟府人这会儿已经几乎都到前厅里说话了,就连被禁足的四房也被例外地放出了一日。
    盛卿卿跨进正厅时,立刻察觉到孟六姑娘朝她这里投来了带着恶念的眼神。
    等她偏过头去打量四房的方向时,孟六姑娘却早已经撇开了脸,好似根本没注意到盛卿卿入场似的。
    想到前些日子突然撞见的那四房小丫头说的话,盛卿卿心中一动。
    四房大约确实是想做点什么的。
    只是盛卿卿想不明白,禁足几个月,不短吃喝,就能生出这么大的怨气来?
    ……也对,孟六姑娘见她第一面便有偌大不满呢。
    “卿卿来了。”孟三夫人离得近,见到盛卿卿便笑着打了声招呼,她体贴地道,“贺礼都放那儿就行,一会儿孟珩那儿自有人领走。”
    盛卿卿回头一看,果真有个管事在那儿专门负责将各房带来的贺礼一一存放清点好的。
    她顿时心中松了口气——还真怕是当面送礼,要是叫其他人看见她这拿不出手的礼物,盛卿卿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样悄悄地和其他人送的东西混在一起,即便不好看,也只有孟珩一个人看得见。
    盛卿卿吩咐了青鸾过去,又顺手上前扶了孟三夫人,“三舅母身体可还好?瞧着您面色红润,也当出来适当走动走动才好。”
    孟三夫人慢悠悠地挽着盛卿卿的手往前走,柔柔笑道,“好,只是老来子,我总得小心着些,生怕磕着摔了。”
    孟娉婷瞧见盛卿卿进来时已经迟了,她张望了两眼,讶道,“你的礼呢?”
    “让青鸾放门外了。”盛卿卿道。
    孟娉婷:“……”她扫了眼那些被整整齐齐码好的礼盒,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孟珩。
    发觉孟珩正在同人说话,好似没注意到之后,孟娉婷才悄悄松了口气。
    晌午时分,孟老夫人发话,众人便都落了座。
    座上的几乎都是一家人,也不做太多的客套,随意说了几句后,孟老夫人便让众人动筷了。
    盛卿卿吃着吃着,又往孟六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和一直忍不住在看自己的人碰上了视线。
    孟六姑娘一愣,像是没想到自己会被逮个正着似的。
    她身旁的胡氏瞪了她一眼。
    孟六姑娘低下了头。
    盛卿卿朝看过来的胡氏笑了一笑,面上端的是人畜无害。
    胡氏也露出了个有些勉强的笑容,一晃而过。
    胡氏自觉忽悠过了盛卿卿,这才转头对孟六姑娘投了个警告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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