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两人又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掐起来,苏观海与尹渡风面色大变,齐齐起身准备拉开自家的宝贝闺女。
    不曾想,苏靖后头那名少年却突然插进了两人的中间,温声软语地对她说道:“苏靖姑娘,你可行行好,你若是再继续打架,拽着我东拉西扯,可是有着吃不消。”
    苏靖目光淡淡看了一眼百里安手腕间被海藤勒出的一圈浅浅红痕,她眸光低敛,不再说话。
    身体还没站直就打算冲出来止战的苏观海瞬间像个冻僵的鸭子停在了那里,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家阿靖何时变得这般好说话了?
    说好每次与尹家那丫头见面的刀光血影,不死不休,山摇地动的呢?
    虽说一心不愿看到这两丫头打起来,因为一旦惹在了一起,那当真每每都是伤筋断骨的收了场。
    可眼下闺女你忽然乖巧低头敛目是几个意思?也不怕被那尹家丫头给狠狠欺负了去。
    看着自家女儿打架心疼,可是女儿沉默乖巧,当爹的自然又怕她受了欺负。
    苏观海纠结得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去。
    尹渡风也是意外吃惊,随即隐隐又有些得意,心道咱家闺女同那面瘫斗了这些年,终于能够稳压对方一头了。
    欣慰欣慰。
    这会儿,尹家爹爹正是欣慰时,百里安头一扭,看着面色冷煞之意十足的尹白霜,又很是好心的问候道:“尹大姑娘,有几日没见到小寿了,他近来吃得可好?睡得可香?”
    前一刻还气焰嚣张的尹大姑娘面容惊变,双手直捂自己腰间的乾坤宝囊,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警惕起来:“你……你打什么心思呢?”
    都结巴了。
    百里安略一思索,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态度很是诚恳地安慰道:“尹大姑娘放心,我没想要当你孩子父亲的意思。”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反而颇有掩耳盗铃、图谋不轨的意思,让尹白霜听得愈发悚然。
    她心道寿这般喜欢他,若是他真有那心思,那她岂不是还得给小家伙找了个爹回来供着?!
    这怎么可以!
    眼眶中的眼泪一下子泛了出来,眼睛都晕红了,哪里还有半分杀气,她气的跺了跺脚,嗓音都泛起了一丝哭腔:“你去死!”
    说完,捂着小荷包头一扭,仿佛屁股后头有恶犬在追,逃一般的飞快冲出殿外跑掉了……
    尹渡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闺女你咋就突然怂了?!
    修真界两大巨头震撼不可思议地看着殿中少年,哑口无言,心道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莫不是给那两丫头下了咒,竟然可以将她们二人吃得死死的。
    要不趁着敬酒的机会向他好生讨教讨教高招。
    两位尊首并未等来敬酒请教的机会,来自昆仑山上另外一名地位不俗的女官大人轻水姑娘一步一蹁跹的步入殿中来。
    她目光含笑,朝着百里安施了一个标准的人间扶额礼,道:“司尘公子,娘娘有请。”
    百里安一怔,有些不解:“娘娘……要见我?”
    轻水含笑点头:“还请公子移步紫薇阁。”
    百里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多问什么,隐隐猜出此番娘娘要见他,想必是因为青铜门大开一事,心中自有定数,他点了点头,抬步跟上。
    轻水施礼微笑,忽然态度温和地拦住苏靖:“还请苏姑娘止步,娘娘要见的只有司尘公子一人。”
    她目光低垂,看着两人手腕间的海妖之藤,摇首笑了笑:“轻水并未有庚金之剑来断此物,只能暂且委屈一下二位了。”
    只见眼前这名温婉如水的女官大人指间银色指环微微闪烁,掌心便托住了一盏净瓶,其中盛满了清澈的水液。
    她将瓶中清水浇满枯藤之上,原本只有三村长的枯藤饮饱清水,瞬间漫长生长,在两人脚下盘踞出一圈又一圈的距离。
    轻水微笑道:“此乃我昆仑净池中的泉水,能生万木,我虽斩不得此藤,却也能够在短时间里叫它无限生长。”
    苏靖揽袖观藤,也未说话,折身返回宴席座位里,表示对面见昆仑神一事她并不感兴趣。
    洁白巍峨的神宫玉殿浸染在夜色之下,天上云层雍容厚重,观不清寒月何方,春寒之意自远山寒黛里袭来,带着草原独有的青涩寒香。
    穿庭过角,在前方引路的女子换做了轻水女官,她手中提着一站青灯,背影仿佛隐在烟雨里,甚是迷蒙美丽。
    不同于初时引路的侍官那般沉默,轻水声音柔柔响起,在漫漫夜色中,微染甘甜:“不知公子是因何想要成为仙陵城之主的?”
    百里安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低头专注地看着脚下道路,他说:“我想再次开启鬼山青铜门。”
    轻水女官脚步停下,忽然转身,手中青灯一下照清两人的眉目,她面容间的笑意不减:“公子可知,山中鬼脉关系着娘娘家小殿下的性命,即便公子是山城之主,若无娘娘点头,你也并无资格开启鬼山。”
    她上前一步,仰起脸,鼻尖几乎快要挨着百里安的鼻尖,黑眸沾着夜色的微润:“即便你是青铜门的主人,也不行。”
    百里安眼睛猝然大睁,她那仿佛早已纵观全局的气场让他不禁想要后退半步,可当他触及轻水宛若薄烟的目光,他眼眸微沉,心中似有定夺,反而随着她的目光毫不客气地逼近前去。
    轻水瞳眸微张,澹然平静的外表出现了一丝破绽,她微惊地后倾柔韧腰肢,发丝沾地,避开了两人鼻尖的亲密相触。
    百里安双手负背,反客为主地压了回去,身体前倾下压,鼻尖巧妙地停在了一个将即未即的距离:“姑娘说这些话,是不是太早了些?”
    黑暗与男子冰冷陌生的气息笼了上来,轻水手腕微抖,青灯里的烛火倾斜,火光溢出,瞬间将那薄纱而制的灯笼卷烈燃烧了起来。
    她面颊微红地扔开烧得不成模样的灯笼,很想抬起手指戳开这小子的脸,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她连退几步,道:“莫要让娘娘久等了。”
    百里安站直身子,微微一笑:“好的,轻水姑娘。”
    二人很快来到紫薇阁。
    内殿,烟篆袅袅,雪软铺地,古色生香的露台外有着野花梧桐开进了屋内,窗棂之间花影重叠,有种野性自生的凌乱美感。
    阁屋深处,轻纱帷幔隔绝了外界的天光与视线,借助灯火,隐隐只能窥见其中一坐一卧着的两道身影。
    “娘娘,司尘公子已经带到了。”
    殿中只有两人。
    但是百里安一眼便知晓了,她口中的娘娘是坐着抚琴的那位。
    他从未见过君皇娘娘是和模样,此刻之所以能够辨别出来何人是她,只是因为他在步入阁内的那个瞬间,便认出了软塌之上躺着的那道少女轮廓是谁。
    “方歌渔?!”
    不复从容,再难淡定,乱了分寸,乱了仪态。
    百里安几乎是飞奔一般,甚至直接忽略了轻纱软帐里那位伟大的存在,惟恐如遇梦幻泡影般,诚惶诚恐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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