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
    秀儿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红肿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昔日灵动的大眼睛此刻仿佛失去了神采。
    她就静静的坐在熟悉的位置,似乎身边还有一道身影,像以前一样,给她讲好听的故事,画好看的花灯......
    可她知道,从此以后,那道身影将只存在记忆,再也不会出现了。
    想到这,她的鼻子不由有些发酸,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小丫鬟将小脑袋埋在腿间,有呜咽的声音传来。
    “秀儿怎么哭了,谁惹你了?”
    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少女猛地抬头,呆呆的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一道泪痕不由划过脸颊。
    看着小丫鬟哭花的脸,方休心里不由一痛,急忙走过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轻声道:“说,是谁欺负你了,少爷帮你出气!”
    感受脸上传来真实的触感,秀儿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思念成疾产生的幻觉。
    “少爷!”
    美丽的大眼睛中,泪水夺眶而出,瞬间方休就感觉到怀里多了一具娇躯。
    平日里害羞的小丫鬟,可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方休感受怀中颤抖的娇躯,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这时,院门走进一道身影。
    吴毅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一幕,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又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猛地冲到方休身边,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诧异道:“真的是你?”
    怀中少女的心情平缓了一些,见有外人在场,俏脸腾的红了。
    下意识地将小脑袋埋在方休怀里,双手却抱的更紧,仿佛用尽了力气。
    方休听见吴毅的话,额头冒出一排黑线,没好气地道:“这是方府,不是我,还能是谁?”
    吴毅一脸兴奋,本想给方休一个熊抱,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疑惑道:“你不是被禁军抓进天牢了吗?”
    天牢是由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
    一般只有犯下谋逆这种滔天大罪,才有可能被关押其中。
    “你听谁说的?”
    方休问道。
    吴毅转头,看向身后。
    院门处,白小纯缩了缩脑袋,小声辩解道:“小的也是听宫中传旨的宦官说的。”
    “这些都不重要。”
    吴毅看着方休,说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眼见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秀儿轻轻从怀里挣脱出来,低着头,俏脸通红。
    站在方休身后,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不愿松开。
    皇宫在内城,与方府的距离很远,步行近半个时辰,方休早已口干舌燥,端起石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
    才问道:“你来,就为了这事?”
    吴毅大大咧咧地坐下,说道:“我也是到了,才知道你被......对了,你刚才去哪了?”
    “刚才......”
    方休话说了一半,才想到,要是他说自己刚才在皇宫与皇帝讨论国策,似乎有些不太合适,转而说道:“刚才我去城南逛了一圈。”
    吴毅面露疑惑:“可我听你家仆人说,宫里派人传了旨意。”
    方休无奈道:“那我说,我在宫里与陛下商讨国事,你信吗?”
    吴毅果断摇头,信誓旦旦道:“若你都能与陛下商讨国事,我岂不是可以领兵征战草原了。”
    方休瞪了他一眼:“我再不济,也比你强一些吧。”
    听见这话,吴毅竟面露得意的笑容,说道:“我来你这,就是为了跟你说一声……从今以后,我便要入宫当差了。”
    “你?”
    方休十分诧异,脱口而出:“你们家可就你一根独苗,你入宫之后,你爹怎么办?”
    入宫和我是我家独苗有什么关系......
    吴毅一脸疑惑,看着方休,问道:“什么意思?”
    方休同情地看了一眼吴毅下面,摇了摇头,叹息道:“古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入了宫,你们家便绝了后,你爹这把年纪,再生一个是不可能了,他要知道此事,不得活生生气死。”
    吴毅怔了怔,片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怒视方休,吼道:“老子是进宫当差,又不是当太监!”
    方休问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
    吴毅从袖口取出一道圣旨,小心翼翼地在石桌上铺开,得意洋洋道:“此次校阅,本少爷名列乙等第七,陛下特封羽林卫校尉,看见没有!”
    校阅分两榜。
    甲榜三人,一般授予禁军十六卫中郎将之职。
    乙榜二十人,授予校尉之职。
    入榜,便意味着写的文章受陛下看重,未来可以说是前程似锦。
    吴毅如何能不激动,不兴奋。
    可惜......
    府里的人全都去了青州养病,与那些仆人炫耀又没有任何成就感。
    往青州修了一封书信后,他便迫不及待赶来了安平伯府,想要与方休分享高中的喜悦。
    当然......不无炫耀的意图。
    咱们这帮纨绔子弟,最有出息的,还是我吴毅!
    方休看了一眼那道纯白打底的圣旨,问道:“我怎么没在亲军府看到你?”
    校阅时,你最后一个入场,第一个出场,又坐在最前面,能看到我,才奇怪了!
    吴毅道:“我看到你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不知想起什么,竟深深的看着方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休道:“有事就说。”
    吴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说吧。”
    吴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休儿,咱俩是从小便在一起的好兄弟,又都是家中独子,那是比一般血脉兄弟还要亲的,有些话,作为兄长,我必须跟你说道说道......”
    方休见他一本正经,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想看看,他究竟卖的什么关子。
    吴毅见方休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兴致更高,继续道:“你可知道为兄为何要参加校阅?
    那是因为为兄不想让人家看低了吴家,男儿志在四方,咱们是勋贵子弟,总要为朝廷效力,不能只在家中混吃等死,对不对?
    以前我不懂这个道理,让我爹操碎了心,可自从他走了,为兄才知道......
    人,不能只知道吃喝玩乐、混吃等死,也要有担当,要顶天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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