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玄且不说他,刘汇官任给事中,虽然只是个五品,但权力那是真的大,杨炎能举荐他儿子一点也不奇怪。
    给事中有什么权力呢?就是可以反驳皇帝的敕旨诏书,他认为有问题就可以不发。这个官职就这么尿兴。
    而杨炎做为较软的宰相,官途坎坷,讨好给事中也算是应有之意,毫不意外。
    张军想了想,吩咐颜古:“行某之印,除驻卫矿场外,着卢复去取了这团练,可收编乡兵充采石军卒。”
    “诺。郎君,此人……如何处置?”颜古必竟是文官,而且以前都在底层,缺乏经验。
    “流配五百里,夺财充公。”霍大监在一边给了处置办法,眼皮都不抬。在他眼中,不杀全家就不算什么大事儿。
    张军点点头:“那便流配五百里,田亩家财便散卖了吧,可问卢军使之意。此款分为两部,一部充做采矿所用,一部办了粮运回来。”
    “诺。”颜古应令,出去找幕府写公文密信。
    “此人远在三千里外,如何得罪了节镇?”颜古出去了,霍大监才一脸莫名的站起来,凑到张军近前询问。
    韩滉把采石军和宣州交给了张军霍仙鸣是知道的,皇帝当时也在近前,并未反对。这事儿估计韩滉是提前和李适商量过。
    但一个搭不着边的小小团练使,这就很奇怪了。
    张军拿出那封密信递给霍仙鸣:“大监请看便是,此人某到是素不相识。”
    霍仙鸣也不避嫌,接过来打开翻看,嘴中道:“节镇可知陛下如何置延赏?”
    “未知。如何都是陛下之事,某却不好探问,陛下自有度量。”
    朝中的那些事儿,张军才不想掺合呢,问到了就说一句,不问就不知道,躲都不躲不开还往上碰?
    “充户部尚书,同平章事。”那就是从相。还行,其实比他原来的命运好。
    人能捧多大的碗,这事儿冥冥中自有天意,强取不得,强取也是灾祸,杨公南若不封相,何来赐死崖州?
    现在多好,持户部,正是他擅长的专业,而且晋从相,国家大事也能掺合上。
    大唐不是你官到了几品或者是什么职务就成了宰相的。
    大唐就没有宰相这个职务,宰相是皇帝给自己安排的幕僚机构,或者说是由皇帝和重臣一起确定的议会议员,所以才说拜相。
    二品官不是宰相的大有人在,五品官成为宰相的也不少,关键就看是不是加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几个字。
    张军点了点头,想着是不是派长安府上的人去上门恭喜一下,必竟是同宗族亲,也必竟算拜了相,虽然只是个小相公。
    “陛下言,增极公信,即言延赏善户部,那便不虞多想。”霍仙鸣补了一句,语气中颇有艳羡。
    皇帝,是真的赏识信任张军啊。
    张军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会儿什么也不能说,说了就是私议皇帝。
    霍仙鸣几眼把密封看完,折转收好还给张军,笑道:“节镇到是信赖仆众。”
    张军接过密封收好,笑着摇了摇头:“凤翔与宣州相距何止三千里,具此密封之人乃本府私官,即无瓜葛,又无私仇,如何不信?”
    凤翔掌冶监是张军私立的部门,官员也是张军私下任命的,不受吏部节制,说不好听的,这些人离开凤翔府连个杂役都算不上。
    去宣州出差也只是临时职务,他是掌冶监丞,节镇从六品私官,工作单位在凤翔府,宣州的任何事情可以说和他一丁点关系也没有。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甚至他这一辈子可能也就是去这么一趟,所言当然就会公正。
    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正常人的品质,那绝对都是积极向上闪闪发光的。
    其实就算放在现代,没有任何利益牵扯的时候,人也总是能做到公正的,只是相对于古人,诚信方面有待商榷。
    “李相公有辞请之意,”霍仙鸣没在继续这个话题,提到了李勉:“言老聩,身力不复继。”
    张军向后靠在椅子靠背上,看向窗外。李勉确实是老了呀,七十了,就算是放到现代那也是正儿八经的老人。
    德宗满朝可以说都是老人,都是肃代两朝留下来的精华,李唐宗室的栋梁,文韬武略有之,忠义武勇兼之。
    不但帮助李适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也使大唐垂振,没有在乱世中崩溃。
    但也就这样了,这几年这些老臣就像约好了似的,扎堆去世……这是个悲伤的话题,就挺突然的,搞的一下子好像朝庭上有点青黄不接的感觉。
    其他还无所谓,但首相和次相的位置,实在是太关健了。德宗自己根本就选不好啊。
    张军有点脑仁疼。看看李适自己选的那几个玩艺儿,崔佑甫还算是不错的,就是性格有点操蛋,容不下人,带着情绪工作。
    他最喜欢的卢杞,除了琢磨铲除异己完全不干正事儿。剩下的关播,乔琳,张延赏……一言难尽。
    能干的常兖,萧复,杨炎都让他赶走了,没一个有好结果的,还有姜公辅,卢翰……感觉这个李适从上登上帝位,就没干什么好事啊。
    张军搓了搓下巴。
    一上来就搞事情,把能干的弄走赐死,换成奸佞谄媚的,谁能干就弄死谁。
    然后连斤两都没搞清楚就急吼吼的搞削藩,结果搞砸了。然后就是允土借兵……这事儿让大臣们给搅和了,没成。
    搞会盟,罢武将,去能臣,改税法,纳私贡……这么一琢磨,还真是一个惊彩的人生啊,一点都不枯燥。
    偏偏他在位时间还有那么长,足有小三十年。他儿子李诵当了二十五太子,熬的都中风了。
    “某辞行之时,陛下甚忧虑,夜不能眠,常自兴叹。”霍仙鸣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又说了一句。
    “陛下何忧?”张军看向霍仙鸣。
    张军感觉李适是在愁自己的势力太大,而他又没有制约的办法,而且现在即使有办法也不敢用,还得靠他打仗。
    人都是矛盾的,即使再信任赏识的人,也难免不时的生起一些复杂的念头来,何况还是个刚从国患当中走出来的皇帝。
    “若相公辞去,朝中难免动荡。”霍仙鸣摇了摇头:“相公以下,服众者寥寥。”
    这个到是也有可能。
    首宰的位置太重要了,是皇帝和大臣之间的桥梁,也是国家的定海神针,要能让皇帝全心信服,又要能服众令诸相信服,要能随时协调皇帝和诸相之间的思维冲突。
    “陛下多虑了,可以继承相位的人不少,”
    张军想了想,还是把想法说了出来:“某在禁中就和陛下说过,泌,贽,滉,巢父诸人皆可为相,若是陛下疑虑……”
    张军皱了皱眉头,在脑海中一个一个的翻阅大臣的资料:“某或者举荐一人。”
    “谁?”霍仙鸣看向张军。
    他还真没想到张军会这么说,推举首宰这可不是小事儿,可以说责任重大……何止是重大,从来就没有人干过。
    这让皇帝怎么想?首宰你都帮我选了?那你干脆来替我把皇帝坐了得了呗?
    “大监可知曹王皋?”
    霍仙鸣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荆南节镇,曹王之后。”
    张军点点头:“正是,若李相公请辞,陛下忧心首宰,某推举曹王。此事可由陛下与李相参谋。某与曹王素无勾连。
    泌,贽,滉,巢父诸人可为次辅之相,再加上从一,复,延赏等,朝中自然青黄有接更迭有序矣。”
    张军笑了笑:“大监可是惊疑某乱涉朝政?某必不会入朝,惟军事已是尽力,诸镇诸州吏治都没有精力去干涉,所以不怕被菲议。”
    这话要是别人说,霍仙鸣必定会在心里打个问号,但是张军说出来他却是不得不信。
    事实就摆在那里,除了凤翔一府,张军别说打下来的地盘,自己的节镇也把官员任命交给了皇帝,从来不加干涉。
    这可不是小事儿,如果心有异想,或者稍微有点私心的都不可能做得到这么干脆果断。
    虽然各镇州县还是得遵从凤翔府的命令指示施政,但肯定会和吏部相公们有沟通汇报的,可以说张军一举一动都会有无数人在监视着。
    天下节度使谁敢?张军就这么痛痛快快大大方方的做出来了。
    如果谁敢说张军有异谋,都不用张军反驳,李适和众相都能啐他一脸。就是这么坦荡。
    “那……某就如实奏表?”霍仙鸣问了一声。
    张军点了点头:“如实即是,曹王乃宗室亲王,论起尚在李相公之上,天下何人不服?”
    霍仙鸣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张军的这个建议确实大有可为。
    李适现在最大的担心就是李勉退休以后,继任上来的首宰不能服众,到时候必是一地鸡毛,每日里蝇营狗苟,互相计算。
    但如果真的起用李皋,那还真就是风平浪静,没有人敢置喙。
    李皋袓上李明是李世民的十四子,世代嗣享曹王,和李适是没出五服的亲堂兄弟,而且以恭孝闻名,以机敏著称。
    经玄,肃,代,德四朝,历中外诸官,民治武功都有赫赫声名,江浙大旱他开仓放粮抚慰地方,治绩闻名。
    梁祟义,李希烈先后叛乱,李皋练军胁贼,整修驿道,多次击败叛军的进攻,保证了南方贡税的运输。江汉因皋而固。
    在后世历史的评议上,他的名望甚至超过了李勉。李勉在军事上大不如他,政事上两人大体相当,各有千秋。
    只不过,这个李皋的身世上,有些小尴尬,这才使得他们这一支有些不显。
    十四哥李明的爸爸是李世民,可是妈妈是杨妃,是李元吉的媳妇……大唐就是因为这个才被说脏,这种事儿可正经不少。
    什么弟媳,儿媳,爸爸的妃子,小叔子大伯子,侄辈孙辈……艾妈呀,太给劲了。
    “某听闻,节镇不喜胡道?”
    “是大监要问,还是陛下要问?”张军被霍仙鸣突然的转换话题闪了一下:“此事已经多有议论,某已复述多次了吧?”
    霍大监指了指头顶。这次是皇帝陛下问的。
    张军想了想说:“积私财,霸田亩,盅惑乡里,奴役良口敛纳民户,聚淫良妇,不缴不纳,大兴土木……
    此胡道的出现就是为了奴役信众白手掠财。大监可知,以胡道为教诸国,当下为何现状么?”
    “未知。”霍仙鸣摇了摇头。他身居宫闱,外出的时间少到可怜,很多东西都是道听途说。
    “吐蕃,回纥,大食……”
    张军数了数手指头,发现没有意义:“巨唐之外,皆以胡道治国,僧尼不事劳作高高在上只知索取欢淫。举国民不聊生。
    农夫不饱腹,匠工无片瓦,而僧尼尚不知足,不惜噬君夺官。我大唐岂可往复?”
    “当真?”
    “自然。日后大监必能亲眼可见。某言十数年间吐蕃必自溃,皆因胡道。”
    “可,不缴不纳未有公示,诸行事都是先皇所制。”
    “那便着胡道去寻先皇便是,彼常言西方极乐,某也是助人为乐。此事陛下便做未知,不需言语,某做恶人足矣。”
    大唐并没有明文规定和尚尼姑不缴不纳,相反,规定中他们不但要缴丁税地税,甚至还需要服兵役劳役,但事实上有各种办法解免。
    即使是以佛教治国的吐蕃,规定中和尚尼姑也是要缴税服兵役的,只是地位比较尊祟。可是事实上,这些东西都转移到了下层百姓头上而已。
    吐蕃的根子是在皇帝自己,但大唐的历代皇帝信佛的几乎没有,信道的到是不少,这会儿佛教兴隆是武则天的原因。
    这老娘们为了让自己当皇帝名正言顺,没少搞事情,大多是以佛教的名义,找一些和尚尼姑来配合,给了很多好处。
    然后慢慢就形成了惯例。
    那时候大唐富啊,相当豪,感觉也没几个钱的事儿,不就是养点懒汉嘛,感觉他们默默叨叨的整些手段哄老百姓点小钱儿也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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