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皖城的孙翊得知孙策之死的真相后,悲伤不已。
    他继而雷霆大怒,在下了对这些谋逆之家的族诛命令后,孙翊于第二日就率着五千解烦骑与三千虎士准备返回吴县。
    在皖城的众官员送别孙翊之后,就依照孙翊的吩咐,将孙翊率军返程的消息,以快马传讯送报四方。
    传讯者不过四五骑,脚程比孙翊的大军快上不少。
    因此往往他们会比孙翊早到达下一县,就这样,孙翊的大军还没到,他行进路线上的各郡县就都知道了。
    八千孙军护送着孙翊,一路上浩浩荡荡,大张旗鼓的行进着。
    其中三千车下虎士,在成军之初孙翊就是当做御林军在培养,他们每个人都是从中军中精挑细选而出,挑选比例达到十几比一。
    吴县外的中军,本来就是江东兵马中的最精锐士兵。
    车下虎士中不少士卒原来是中军的十人将,乃至百人将,可是在被吸纳进车下虎士后,仅仅成为一普通的士兵。
    由此可见,车下虎士对于人选的挑选之严格,挑选资格如此严格,也保证了这支车下虎士的战斗力十分高。
    若是人数相等,装备相同,领兵将领相同的情况下,车下虎士定能击溃敌军。
    而这还是敌军也是精锐士卒的前提下,若没有这个前提,车下虎士以少胜多,也是很自然的事。
    兵贵精,不贵众。
    正因为车下虎士的战斗力很高,孙翊并没有委派大将为其统管这支御林军,车下虎士是孙翊唯二直接统军的部众之一。
    其余五千人马则是解烦骑,这自然也是精锐。
    精锐大多有个基本特征,那就是士卒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
    常言道,军若近万,可掩日月。
    这虽然是夸张的说法,但也可说明若是行军的士兵人数多起来,那种场景,那种气势足以让人胆寒。
    更何况如今孙翊这八千士兵皆是身形彪壮,龙行虎步的精锐之师。
    孙翊率领八千大军从皖城出发后,一路上威风凛凛的南归,就是在秀肌肉,在告诉全江东的人,不要动歪心思,
    你们的君侯准备打野,千万不要冒头。
    这一番举动,足以震慑住大部分心思浮动的江东世家。
    但那些名单之上的世家,他们之中大多是必然会反抗的,不过这些人并不足为虑。
    只要孙翊还在,只要忠于孙翊的军队还有着强大的军力,那么由那份名单所引发的地方叛乱,孙翊就有信心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然后进行快刀斩乱麻。
    在孙翊的大军刚度过长江踏入丹阳地界时,就有一位骑兵前来禀报孙翊,
    说是前面大军行进的路上,出现了一位绿衫的青年男子,要求见孙翊。
    孙翊一听来了兴趣,在这番威风的军势之下,还有人胆敢站在大军行进的官道上,这说明这个人别的不说,胆量定然是不缺的。
    孙翊问道,“来人可有自报姓名?”
    骑卒跪在地上尊敬的答道,“来人自称吴县陆氏族长陆逊陆伯言。”
    坐在车辇内的孙翊听到这个名字,歪了歪头。
    竟然是我的陆嘟嘟来了?
    他不在吴县等着自己回去礼贤下士,怎么突然跑来了。
    孙翊心中疑惑闪过,他思量了一番后说道,“带他过来吧。”
    骑卒领命,转身离去不久后,他就带着陆逊来到了孙翊的车驾前。
    陆逊在那日之后就有自荐之意,不料张允杀死张凌的当天晚上,就出现了一件更大的大案,直接波及了在吴县的绝大部分江东世家。
    而那件大案是陆逊万万没有想到的。
    那件大案发生的太突然了,陆逊之前有想到孙翊是想借助张氏一族,来进而打击整个江东士族。
    但那件大案一出,直接把大部分江东士族推入了深渊。
    时机之快,力度之狠,让陆逊感到不可思议。
    吴县那夜的城西索拿之中,陆家是极少数没有受到波及的家族之一。
    一整夜过去了,隔壁家门的哀嚎声不断,但从始至终,徐琨率领的中军并没有一兵一卒踏入陆家。
    甚至第二天,徐灵伊还特地派遣使者抚慰陆逊,令其安心居家,不必多想。
    但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这叫陆逊如何安心。
    陆、全等这几家少数无忧的江东士族,在事后全都心有余悸。
    其他人可能以为逃过了一劫,但陆逊天资聪慧,他认为孙翊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几家。
    虽然公开的名单上是没有陆氏的名字,但陆逊深知,在那么多世家被捕的情况下,以其他罪名将陆氏拉下水实在是太容易了。
    所以陆逊在安顿好家中一切事务之后,他当即动身北上前来寻孙翊,终于在此处寻到了孙翊大军的踪迹。
    从始至终,虽然表面上孙翊也是后知后觉的,但陆逊有种直觉,孙翊才是这场大局的真正执棋者。
    徐氏,淮泗众臣,江东世家,乃至于整个江东中有权有势的人,都不过是孙翊手中的棋子而已。
    陆逊来到孙翊车驾前,朝着车驾内的孙翊一拜,说道,“吴郡陆氏族长陆逊陆伯言参见君侯。”
    孙翊端坐在车辇内,车辇以绸幔遮挡,陆逊看不到孙翊的真面容。
    孙翊隔着绸幔往外看去,他隐约看到车驾之下站立着一位男子,陆逊的真面容他也没有见过。
    “免礼吧。”孙翊的声音从车辇内传出,声音中听不出孙翊的喜怒。
    得到孙翊允许,陆逊这才挺直身板,静静的站在原地。
    这时,从车辇中又传出了孙翊的声音,只是他这次的声音多了些冷意,他说道,
    “吴中一地有四俊,孤若没记错的话,伯言就是其中一俊。”
    “吴中四俊,谋俊伯言,这是吴郡士人对伯言的雅称,可见伯言是有大才之辈。
    但之前朱府君辟用伯言,伯言却拒绝,并将本名由议改为逊。”
    “逊之一字,孤现在思之,似是孙走之意,伯言此次前来,莫不是觉得孤不该入吴土,欲逐孤离去乎?”
    每说一句话,孙翊的语气中的冷意就多了一分,到了最后一句话时,孙翊言语中对陆逊的不满已经昭然若揭。
    这不满既是来自于陆逊拒绝朱治辟用,拒绝朱治就是拒绝了孙氏,这不满也来自于陆逊的改名。
    还有一层不满,是来自于孙氏与陆家的恩怨纠葛。
    孙翊车驾前围绕着上千车下虎士,他们听出了孙翊对陆逊的不满,于是乎,他们看着陆逊的目光也变得不友善起来。
    在上千双略带敌意的眼神注视下,陆逊依旧保持着一副淡定的神色,仿佛油然不知自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一般。
    他对车驾内的孙翊一拜,随后开口解释道,“君侯乃江东之主,莫说吴郡一地,江东六郡皆为君侯所有,逊又怎敢有逐君侯之意乎?”
    “逊之拦驾,乃是意欲自荐己身于君侯,逊愿以微薄才智,襄助君侯成就大业。”
    陆逊的解释表明了他的来意,但孙翊却又言道,“那改名一事又作何解?”
    拒绝辟用乃是士人常为之举,但陆逊突然改名,而且又改了逊这个容易让人误会的字,这的确容易引人诟病。
    孙翊此言说完后,陆逊淡淡一笑,他言道,
    “逊之一字,并非意为孙走。”
    说完这句后,陆逊昂首,露出一副儒雅从容的神色继续说道,
    “逊之本意乃为,追孙而居也。”
    “逊今日拦驾自荐于君侯,岂不正应追孙而居之本意乎?
    万望君侯明察。”
    陆逊的这番解释一出,车辇内的孙翊一时无言。
    但很快的,车辇中就响出了一阵笑声,笑声中充满了喜悦,正是孙翊而发。
    孙翊掀开绸幔,露出了他的真面容,他笑着对着车驾下的陆逊说道,
    “既是追孙之陆,何不上车乎?”
    这一刻,君臣相对而视,各明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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