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傲然而立。
    远处,句芒振动双翼从废墟中腾空而起。
    他的脸色不变,虽然遭受重楼重击,但依然强悍无比。
    他手中的后羿射日弓微微震动。
    这是与重楼的炎波血刃同级别的仙器,自然不可能会被轻易毁灭,方才重楼斩出的刀光,大部分也都被后羿射日弓挡了下来。
    “只可惜蚩尤已死,永远都无法再次醒来……而你,也将追随你的祖先而去,被埋葬在废墟之中。”句芒盯着重楼,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他的实力原本就极强。
    身为天帝创造出的第一批古老神灵,他已经达到了元仙巅峰,虽然和昔日的飞蓬相比,还是弱了一线,但也仅仅只是弱了一线而已。
    在同时拥有仙器的情况下,两者之间的差距被无限制的缩小。
    如果重楼也处于巅峰状态,那么这一战,句芒或许真的没有什么信心可以碾压重楼。
    只不过重楼不久前才被天帝重创,伤势至今没有痊愈。
    换句话说,重楼此时能发挥的力量不足八分。
    而句芒,从始至终就没有伤过。
    他与天帝的一战只不过是在演戏,而后来斩杀天神与人族联军,更是一出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句芒依然身处巅峰,最佳状态!
    以八分力对十分力,即便重楼是凝聚了曾经蚩尤战斗煞意之魔,也很难胜利。
    如果是宁青安,在分析此时的战况之后,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转身就跑,一场胜算在十分之二左右的战斗,在没有非战不可的理由下,宁青安绝对不会去搏命。
    但重楼不同。
    他的性格,注定了他不会做出和宁青安相同的选择。
    他孤傲而自信,决不能允许自己畏惧战斗。
    即便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他可以死,但绝不会逃走。
    就像昔日他在神魔之井,也曾对天帝展露煞气!
    但这种性格也注定了,他的命运会以某种悲剧的方式结尾……
    重楼听着句芒的话之后,忽然大笑起来:“就凭你?一个在上古之战中躲在轩辕身后小喽啰?”
    重楼是蚩尤最精纯的战斗煞意所化,他的神魂,也得到了一些来自蚩尤的记忆传承。
    他记得很清楚,在上古之战中,蚩尤曾经随手将句芒击成重伤,而后大斧落下,就要将句芒斩杀之时,轩辕神将赶到,挡下了蚩尤的巨斧。
    而那时的句芒,就像一条狗一样躲在轩辕神将的身后,畏缩着、瑟瑟发抖!
    句芒那张漠然无情高傲的脸上忽然变了颜色。
    那些来自上古的记忆再次从他的脑海深处涌了出来,随之涌现的,是一股难以忍受的耻辱和愤怒!
    他是天地诞生后的第一批神灵,在天界地位仅次于天帝一人。
    他尊贵无暇。
    但唯有这件事,是他一生的耻辱!
    句芒的脸扭曲着,布满了一层阴云,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重楼,一字一顿的说道:“今日若不将你粉身碎骨,我便永远不再踏入天界!”
    句芒此时的心宛若火焰般燃烧着。
    他原本想要借助蚩尤的死,让重楼陷入愤怒,坏掉重楼的心境,但没想到重楼找到了更加有力的反击方式。
    此时陷入愤怒的反而是他了。
    句芒手中的后羿射日弓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愤怒,开始闪烁耀眼的光华,仿佛天地间无数锋锐的气息都开始凝聚。
    刷!
    句芒忽然举起大弓,一道至锐至寒的光芒神箭出现在大弓之上。
    “九天落日箭!”
    轰!
    宛若大地气涌,从后羿射日弓上爆发一阵磅礴的气浪,这道光箭腾空而起,顷刻之间撕碎空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重楼面前!
    后羿射日弓原本就有两种惊天的箭术。
    一种名为飞蓬自创的月华回真术。
    便是之前句芒射出的,那漫天箭雨的箭术。
    而此时的一道气焰恐怖的光箭,则是出自箭神“续长”、弩神“远望”合力创造的“九天落日箭法”!
    相比月华回真术的大范围覆盖,九天落日箭法只有一箭,但劲力不会有任何分散,在速度上也远远超过大面积杀伤的月华回真术。
    昔日人族勇者后羿,曾借助九天落日箭术,射杀了九婴、相柳等凶兽。
    一箭落下,光华迸飞,凶兽山岳般的身躯被瞬间撕碎!
    这只是一根长约半丈的光箭,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几乎比一百座火山更加刚猛!
    顷刻之间,那道光箭已经落在重楼身前。
    重楼感受到箭身中蕴含的强大力量,这一刻,他瞳孔紧缩,身形在瞬间暴退百里,消失在此地!
    但下一刻,他的身影在百里之外出现,那柄光箭却依然刺破空间,宛若跗骨之蛆一般紧追不舍。
    这道箭术,居然能够自动追踪敌人的神魂!
    在刺入对方身体或者箭身被毁灭之前,它都不会停下。
    重楼眉心闪过一丝煞意,他暴喝一声,魔气轰然爆发,他双臂交叉,顷刻之间右臂被魔气笼罩化为一条狰狞的魔气巨龙,疯狂向那道光箭撕咬而去。
    巨龙的齿,就是炎波血刃的刀芒!
    轰!
    巨龙吞咬之下,那道光箭被彻底淹没在漫天的魔气之中,但很快,巨龙的身体膨胀扭曲着,像是遇到了岩浆的冰块一样消融!
    那道光箭直接刺穿魔气巨龙的身体,再次落向重楼的心脏位置。
    重楼瞳孔急缩。
    这道光箭的威力出乎他的想象。
    而且由于这道光箭没有实体,方才居然没有和炎波血刃发生碰撞,而是在接触前的一颗,光箭化成了无数细小的光针绕过炎波血刃的锋芒,而后又聚集在一起,刺穿了相对薄弱的魔气巨龙身体,最后几乎劲气没有怎么消耗就刺破了重楼的反击!
    魔气巨龙溃散,重楼的手臂重新出现。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光箭,脸上露出了凶戾的表情。
    数百里外。
    句芒看到光芒一闪而过,而后大笑,振动双翼腾空而来。
    他看到了魔气溃散,魔气巨龙被刺穿,而后光箭与重楼发生了最直接的接触!
    他知道九天落日射法的特性,只要射出,便一定会射中敌人!
    此时,他已经准备去检验自己这一箭的威力了。
    即便是体质最强悍的魔族,也无法和仙器之凶相抗衡。
    只要这一箭刺入重楼体内,那么重楼的身体绝对会被刺穿!
    但就在此时,句芒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重楼依然站在空中。
    那道光箭的确越过了魔气巨龙,但它并未刺入重楼的心脏之中,而是……被重楼握在手中!
    重楼的双手紧紧抓着箭身,他的魔气已经完全封锁了这道光箭的所有变化,就在自己的胸前,而箭头的位置,距离重楼心脏那一侧的胸口只有不到一寸!
    重楼的掌心和胸口都被锋芒的气息所伤,一滴鲜血从胸口缓缓淌了下来。
    但他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而是冷漠着抬头看着句芒,说道:“这一箭不错……已经可以刺破我的表皮了!”
    句芒只感觉一阵难以言明的情绪从心底涌上脑海。
    他搭起后羿射日弓,在顷刻之间连发三箭!
    重楼冷笑一声,那道光箭在他手中轰然爆碎,他的身影闪动,瞬间出现在句芒身后!
    “现在,轮到我了!”重楼冷漠的吐出这几个字。
    紧接着,重楼的魔掌径直抓住句芒的双翼,用力一扯,刀光乍现,神血洒长空!
    句芒的神翼被重楼硬生生的撕了下来!
    巨大的痛楚涌入句芒的脑海,他疯狂的惨叫起来。
    这一刻,他忽然有种重回上古,面对蚩尤的恐惧!
    “啊!”句芒又痛又怒,身体爆发一阵气浪,硬生生将重楼震开。
    此时的他极为狼狈,再也没有之前的潇洒气度,也没有了傲然的矜持,剩下的只剩下极致的凄惨和苦痛!
    神血很快被他用秘法止住。
    元仙只要命气不灭,无论受到多重的伤都可以慢慢恢复,虽然句芒被撕掉了两条羽翼,但其实他受的伤并不算太重。
    只不过重楼的这一重击,对句芒心理上的打击远远胜过肉体上的伤痛。
    句芒在顷刻之间远遁数十丈之外,与重楼拉开了距离。
    而重楼根本没有追上去,他不屑的将手中沾血的破碎羽翼随手像是扔垃圾一样抛了出去,而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句芒。
    此时的句芒失去了威武的双翼,浑身浴血,再也没有了神灵的威严,反而极像一条游魂野鬼!
    “竟然毁掉我的双翼……”句芒眉心扭曲,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而后仰天长啸,汹涌无比的神力从他体内不要命的爆发出来,他双目赤红,拉开后羿射日弓,光箭凝聚,瞬间破空而去。
    句芒的手臂宛若机械一般,不停的拉动弓弦,射出光箭。
    弓弦的紧绷声不间断的响起,连空气都震鸣起来。
    后羿射日弓的弓弦变成了一片残影,在句芒的指尖不停的跳跃着,无数箭矢破空。
    句芒在消耗自己所有的真元,他已经愤怒到了极致,不惜一切也要击杀重楼!
    他的真元以恐怖的速度消耗着,通过后羿射日弓化为无数锋锐的光箭,每一支都夹杂着对重楼最深切的恨意!
    重楼面对这漫天箭雨,脸色未变。
    他知道,句芒已经因为愤怒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
    这漫天箭雨虽然看起来很恐怖,但实际上能给重楼造成麻烦的并不多!
    重楼挥动炎波血刃,一条血色的刀光化为狂龙之影,它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席卷大地,也卷入高空,将那些牛毛一般的光箭全部搅碎。
    吼!
    血色狂龙怒吼,将全部的金色光箭都吞入腹中,它的腹部高高隆起,以恐怖的姿态翻滚着。
    那是无数光箭试图破开刀光的席卷,重新现世。
    但终究是徒劳无功,血色狂龙巨爪挥下,句芒被拍飞出去数千丈,那漫天的箭光也终究崩溃。
    “凭你这种角色……”重楼看着被击飞的句芒,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刚要开口,忽然脸色一变,身体左侧暴闪而去。
    与此同时,那血色的狂龙腹部忽然隆起,一道血色的箭光悄无声息的刺穿,飞向重楼。
    而在重楼原本站立的位置,此时虚空忽然崩裂,有一个苍白的手掌握着一把同样苍白的剑刺了出来。
    一把剑,一支箭,竟然将重楼所有的退路都封死!
    无论重楼向前还是向后,向上还是向下,他都会被其中的一招命中!
    在重楼和句芒交战的战场上,原来一直隐藏着第三个人!
    他看着重楼与句芒交战,看着句芒身负重伤一直都未出手,直到此时,重楼的精神松懈下来之后,他才发出最致命的一击!
    重楼的反应速度很快。
    但那把剑的主人,速度同样不慢。
    而且在这种形势之下,重楼已经根本无法同时躲避从两个方向刺过来的攻击。
    重楼眉心一闪,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做出了决断。
    他完全放弃了防御那道血红色的利箭,同时右掌直接按在那虚空中伸出的那把剑刃,用力一握,而后硬生生将这把剑之后的那个人从虚空之中拽了出来,炎波血刃翻飞,一刀刺入对方的胸口之中!
    噗!
    两声肉体被破开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重楼的胸口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就在之前他被天帝刺伤的那个伤口旁边。
    两个伤口几乎重叠在一起。
    血红色箭矢中蕴含的毁灭之力顺着他的经络疯狂的蔓延着,瞬间便攀上他的心脏位置。
    重楼的命气剧烈的摇动着,出现了一丝黯淡。
    而此时重楼的炎波血刃,也刺在了一名天神的心脏之中,对方命气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消逝着。
    “西方金神,蓐收……”重楼认出了对方。
    同样是神族一名长老,和句芒实力不相上下。
    这一刻,重楼似乎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蓐收会早早的潜伏在此地,难道他早就知道了自己会来?
    这里难道根本就是一张大网,等着自己来自投罗网?
    句芒的身躯在远处再次升起。
    他看着重楼与蓐收,眉心跳动着。
    “重楼……为了你,让四大天神一死一伤,今日,你必无法逃离此地!定将粉身碎骨!”句芒冷漠的说道。
    ……
    就在重楼重伤,身陷死境之时,位于天界大阵混沌之中的宁青安忽然心有所感。
    冥冥之中,他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大道之誓在震鸣着,无数大道锁链垂了下来。
    他忽然睁开了眼睛,那些混沌之气被瞬间吸入他的体内,而后,两道宛若白龙般的气量从他鼻翼之中喷射而出!
    “重楼……要死了?”宁青安双目绽放灿烂的光华。
    他的真元已经完全融入血肉之中,他已经成功踏入盘古昔日走过的道路之上!
    此时的他在六界之中,肉身第一!
    即便是天帝,也要屈居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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