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谁看来,这未婚先孕都是绝对的丑事,怎么着也得想法子遮掩过去的,一碗打胎药灌下去,这显然是个最能保留颜面的方法,只要经手此事的那些人嘴足够紧,怎么着都不至于让人发现了这件丑事,皇室的颜面自然也就能够得以保全。
    隆泰帝都想好了,处理了昭华长公主腹中的那个胎儿,再让她休养一段时日,接着就要替昭华长公主选驸马,最好能选个脾性刚硬一些,不会被昭华长公主压制住的驸马,如此昭华长公主成亲之后定能有所收敛。
    但是……
    隆泰帝更没想到的是,昭华长公主在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又知道隆泰帝的打算之后,却是如何都不肯打掉腹中的胎儿。
    为此,昭华长公主甚至还将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更是不肯吃一口旁人递来的吃食,唯恐那吃食里就掺着打胎的药。
    如此下来,也不过三两日的功夫,昭华长公主就将自己饿得气息奄奄了。
    隆泰帝大怒,本是要命人破门而入,强行给昭华长公主灌药的,最后却是被赵太后劝阻了。
    赵太后是心疼昭华长公主,做母亲的哪里能拗得过儿女,就算再怎么觉得昭华长公主行事荒唐,但眼看着昭华长公主吃这么多苦,赵太后又哪里能不心疼?
    用赵太后的话说,反正现在昭华长公主被禁足于公主府,公主府里不管发生了什么外人都不得而知,既然昭华长公主一定要留下腹中的胎儿,便是留下了,总也不会为外人所知。
    既然外人不知……
    那就相当于并未发生。
    至于昭华长公主腹中的那个胎儿,也不过就是一个孩子而已,皇室又不是养不起,留下又如何?
    隆泰帝原是不允的,但在赵太后的眼泪以及忆苦思甜之下,到底还是松了口。
    “不过,皇上虽然松口,允许昭华长公主留下腹中的胎儿,却也早早地言明,等到将来昭华长公主生下孩子,不管那孩子是男是女,都不会留在昭华长公主的身边,皇上自会为那个孩子寻个好去处。”贺章道。
    听闻此言,季卿连连点头。
    “就该如此!”她道。
    那个孩子是个无辜的生命,他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却因为昭华长公主的肆意妄为而来了,季卿觉得,有这样的身世,那孩子打从出生的那一日便是在受苦,若是还继续将他留在昭华长公主的身边,指不定会被养成什么样呢。
    再后面的事嘛……
    几个月后,昭华长公主在公主府生下了一个女婴。
    也不知昭华长公主有没有想过要想法子将这个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但这一次隆泰帝根本就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孩子才一出世就被隆泰帝的人带走了,至于被送去了哪里,只有隆泰帝以及经手之人才知道,哪怕是昭华长公主和赵太后,也是半点不知情的。
    “那……”季卿想了想,问道:“了慧大师的那位高徒呢?”
    这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就要数明心和那个本不该来到世上的孩子了,他们都是无辜的,却不一定能有什么好结果。
    就算这一切都是因为昭华长公主的妄为,隆泰帝也禁足了昭华长公主,送走了那个孩子,可对于明心,隆泰帝又真的能做到毫无芥蒂吗?
    季卿觉得只怕不一定。
    “明心是佛门弟子,受到这样的侮辱,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在大佛流泪之事的不久之后,就郁郁而终了。”贺章道。
    听到这样的结果,季卿心中一时有些不忍。
    不过……
    目光落到贺章面上的时候,季卿发现贺章的面上不仅没有任何的可惜,反而还笑着冲她眨了眨眼,心中一动。
    “你又做了什么?”季卿问道。
    她现在觉得,贺章的手段确实厉害,什么事都能给他办出花儿来,而且还半点不会牵连到不该牵连的人身上。
    既然如此,明心怎么着也不至于会有这样的结果才是。
    听季卿这样问,贺章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意,你可真是懂我……”
    明心当然没有死。
    之所以会“郁郁而终”,也只不过是因为,只有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否则,若有朝一日,隆泰帝对昭华长公主的怒气渐消,再想起明心时,就不会再将他当作是受害者,说不得还要认为是因为明心才导致昭华长公主做出了那些荒唐事。
    到了那时,别说明心了,龙隐寺上下的僧人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明心生来就具慧根,本该是佛门之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纵然并非他本意,却也不能再做僧人了。
    “他‘死’了之后就离开了京城,说是要做一个带发居士,并发下宏愿,要用自己的双脚走遍大安朝的每一寸土地,体会黎民百姓的欢喜悲苦。”贺章道。
    季卿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这个在昭华长公主的肆意之下无辜受累的明心,不管他能不能完成他的宏愿,但对他来说,这也许算是一个好的结果吧。
    随后,季卿又想到了那个被送走的孩子。
    “那个孩子呢?”季卿问。
    虽然是隆泰帝命人将那个孩子送走了,但季卿总觉得,贺章一定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
    贺章屈指在季卿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都没等季卿自己伸手揉客气,他就用指腹在季卿的额头上轻轻揉了揉,“如意,这可是皇室秘莘,知道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怎么就这么好奇呢?”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贺章看季卿时,眼里不见任何的责备,而只有包容。
    大概是这样的包容让季卿心头底气十足,她同样伸手在贺章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我也就是好奇一下而已,又不会做什么多余之事,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最后的那句话,让贺章的眼里立即就多出了许多的笑意。
    “如意啊……”他伸手在季卿的发间抚了抚,“那个孩子的下落,我确实是知道一点,皇上虽然有些多疑,但也确实不是一个冷酷狠心之人,那个孩子有一个很好的归宿,将来说不定你还能见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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