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对了,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握着笔写检讨书的姜留心中却毫无波澜,她爹长得帅嘴巴甜,所以可以过得很好,长得丑嘴巴又笨的三郎还想跟爹爹一个待遇?
    怎么可能!
    无比平静的姜凌刷刷刷地写着,他觉得爹爹这个想法很好,他得快点写完,才能帮着妹妹写。
    姜慕燕咬唇,母亲在世时,常因为父亲赌钱夜不归宿而伤神,赌钱是不对的,她前几天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跟着一起押注。
    姜二爷挑挑眉,起身走到他大哥方才训话的位置,学着大哥摆出一张严肃脸,道,“大嫂、三弟、三弟妹,你们继续写。其他人都别写了,听我说。”
    他这样谁还有心思写,连陈氏和闫氏都放下笔,抬头望着他,倒要听听他怎么辩解。姜槐依旧刷刷地写,因为他写完了自己的,还得给儿子写一份呢。
    姜二爷抬手掩朱唇轻咳一声,才道,“我经常出入赌坊,不是因为好赌,而是因为赌坊内汇聚三教九流,消息最是灵通。不信你们仔细想想,除了赌坊,我去的最多的是哪里?”
    “酒楼、茶肆。”姜二郎非常配合地答道,若说家里他最羡慕的人,非二叔莫属。
    “二郎说得很对。”姜二爷不像大哥,孩子们做得好了,他从来不吝夸奖,“这些地方都是人来人往之地,我去这些地方,是为了得到消息,疏通人情关系。消息不通便闭目塞耳,遇事没有人情关系,便没人雪中送炭,只会落井下石。你们说,对不对?”
    “对!”姜槐非常认同。
    “对——”姜留也非常认同,在她看来,姜家能度过前几年的艰难时期,爹爹的人脉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其他人也高高低低跟着应了,陈氏虽然不满二弟天天游手好闲,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姜二爷接着道,“因去多了赌坊,见惯了你们今天见到的场面,所以我比旁人更明白痴迷赌钱的坏处。我去赌坊都只小赌,从不押家产借债赌钱。正因我有这份定性,才能常在河边走,从来不湿鞋……”
    听着爹爹侃侃而谈,姜留抬起小胖手压住眼睛,暗道爹爹飘了,飘了……
    小四郎却不认同二伯的话,“二伯,大伯说这次咱们家里就数你赌得最大。”
    不是我,是我和你爹。姜二爷笑眯眯地背着这口锅,继续道,“这次的确是我二十八年来,赌得最大的一次。你们可知我为何敢赌?”
    众人摇头,专注听着。
    “因为我下注的,是自己能中进士!”姜二爷挥扇,慷慨激昂,“自去年正月至今,我苦练文武艺,深知自己能中进士,所以才敢下重注。这一把是输是赢,由我来决定。所以严格论起来这不叫赌,该叫有自知之明!”
    “二哥说得对!”姜槐立刻捧场,完全不提他和二哥把大部分前押在郭静平身上的事。
    小四郎也被说服了,“二伯好厉害。”
    见姜三郎鼓起腮帮子,很不服气。姜二爷便道,“你们若有本事,让全康安的赌场因你们开赌局,你们也可如此。”
    姜三郎的腮帮子立刻瘪了,众人……
    姜二爷翘起嘴角,继续给孩子们传授经验,“女孩儿家跟人玩玩叶子牌和投壶便可,不可沾赌。但是,二郎、凌儿、三郎、四郎,你们几个不同。你们长大后出府行走,免不了被人拉去赌坊等上不得台面的去处。无论在哪儿,你们都要牢两点:第一,我是什么人、我有多少斤两;第二,这话我说了、这事儿我办了,后果我能不能担得起。”
    “你们每次说话办事之前,都要在心里问自己一遍。想明白了这两点,你们稍有差错,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姜二爷折扇轻摇,叹息道,“很多人就是不知道他是谁、有多少斤两,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再想回头可就难了。”
    陈氏觉得二弟是在暗讽她这个当大嫂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脸色很难看。
    姜二郎深以为然地点头,姜凌的笔刷刷刷,写出“自知之明”四个字。姜留忍不住给爹爹鼓掌,爹爹说得太好了。
    姜二爷说得满意了,挥扇道,“继续写吧。”
    眼见着儿子写完了,姜二爷刚张开嘴要他给自己写一份,却见他接过留儿的纸笔,帮留儿写。
    这小子!姜二爷刚走了一步,却听二侄女小声道,“侄女为二叔写一份,行吗?”
    姜二爷笑着点头,“筝儿若还不累,就给二叔写一份吧,二叔去给你买府门口的豆腐脑吃。”
    她在府里跟透明人一样,二叔却记得她喜欢吃豆腐脑,姜慕筝的眼圈一下就红了,拿过一张雪白的宣纸,认真为二叔写检讨。
    姜留颠颠走到爹爹身边,“留儿也要。”
    “二伯,侄儿也吃豆腐脑,还要吃油果子。”
    “二伯,锦儿也想吃。”
    姜慕容也忍不住了,“二叔,我也来一碗。”
    姜二爷笑着点头,“都有。你们快些写,写完后咱们去你们祖母那里吃。”
    “好——”小家伙们埋头写字,姜二爷摇着扇子出门,吩咐管事出去买豆腐脑后,便溜达去了后院,见母亲和大哥正在喝茶聊天。
    姜老夫人不再与长子埋怨大儿媳,而是将小儿子拉到身边问,“出去这一圈,可觉得哪难受?”
    根据五劳七伤的说法,强举重物最是伤肾,这让姜老夫人揪心不已。
    姜二爷没事儿人一样地笑着,“娘将针灸、草药、药酒都给儿用上了,儿一点也不难受,好着呢。”
    姜老夫人这才放心,说了会儿闲话后,孩子们一个个举着写好的检讨书冲了进来,待姜老夫人和姜松验看训话后,便放他们去吃东西。
    最后来的是陈氏,她磨磨唧唧地走进来,慢慢挪到婆婆面前,小声叫了声,“娘。”
    姜老夫人耷拉下眼皮,没吭声。陈氏跪下道,“儿媳知错了,请娘息怒。”
    孩子们都在厢房里,姜老夫人也没说重话,便放她去吃饭。便是这样,陈氏还是觉得婆婆在孩子们面前让自己没脸,回到东院后坐在榻上抹眼泪,抹着抹着,想到自己讨不回来的二百两银子,陈氏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直到丈夫回来,她才忍住,低着头站起来。
    姜老夫人没跟她说什么,但该说的话都跟儿子说了。姜松看着肩膀直抖的妻子,叹了口气。
    “老爷……”陈氏蹭过来站在丈夫身边,嘤嘤哭着。
    姜松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二弟和三弟这次押赌赢回来一千两银子,他们拿出来,给容儿办嫁妆用。”
    什么?!陈氏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松平静地道,“我本想将这些银子交给你的,但是你办下这样的糊涂事,我便将银票交给了母亲。母亲却又添了一百两,让我交给你。母亲说,若你连女儿的嫁妆都办不明白,以后,这个家她也不敢交在你的手上。”
    陈氏百感交集,握住银票呜呜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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