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时分。
    零陵县,府衙后院内。
    此时赶来了四个衙役,穿戴不整,晃晃悠悠过来,只是让他们眼前一亮的是,他们县令竟然在那候着?
    “这,什么鬼?”几人小声嘀咕。
    “嘟囔什么呢,马上时辰就到了,都给我麻溜点。”说话的是当地县令,他穿戴整齐,挺着肚皮,指挥着衙役。
    “我靠,县令竟然还知道公务?”
    “谁不说呢,还真是稀奇,估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估计,八成是上面的任务,不然指不定他现在还在哪个女人肚皮上醉生梦死呢!”
    庭院里,几个衙役小声议论着。
    县令没去理会众人,在众人列队完毕后,他特地给县丞一个人眼神,那县丞会意,拿来了不少新币。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他笑着开口道:“诸位,吾等同堂共事也不短时日了,念及诸位兢兢业业,特为你们发些银钱。”
    “李县丞,还不给诸位兄弟分发银钱。”
    一侧,那县丞连忙上前,同样谄笑着将手中新币分发出去,还是五钱一枚的大额铜币,一贯一贯的发。
    一贯两百枚,也就是千钱。
    众衙役:“???”
    这一贯得千钱,快顶的上他们三个月俸禄了,这也让他们更加懵逼了,自己家县尊啥吊样他们不清楚?竟然特地来给他们发钱?
    完蛋玩意,这逼太反常了,绝对没安好心,恐怕八成是让他们去背黑锅的,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都是先给点钱,然后去顶一波。
    只不过最近也没啥案情需要顶缸的啊?难道又出新案了?
    想至此,四人齐齐摇头,目光坚决,甚至带着一丝祈求,不去收纳。
    “欸~,我说你几个这是干嘛?给你们钱怎么还不要呢?抓紧收了回去补贴家用。”那县令无语道。
    只不过,他的话几个衙役跟没听见一样。
    “县尊,你就别为难我们了,这钱打死我们也不能要,要是我们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们一定积极改正。”
    其中一个衙役颤声说着。
    说完,另外几个也是一个劲点头。
    他们可不想死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接着,他和另外几人挤眉弄眼用眼神沟通了一波,几人非但没去接钱,反而有些不舍的从兜里掏出了些许碎银子。
    汇在一块,一小捧,不少。
    县令:“???”
    在几个人把银子掏出来瞬间,他只感觉自己双腿都是一软,瞬间额头弥漫出汗珠,这几个**玩意想看自己充草?
    奶奶的,自己待他们不薄啊!
    想着,他摸了摸自己肚腩,县令莫名一阵惶恐,他难以想象自己被剥皮后会怎么样,估计得直接疼死过去吧?
    “快,快把钱给我收回去。”
    县令声音都有些发颤,丫的这几个逼玩意着实把他给吓坏了,你说好端端的就掏钱,自己像是爱财的么?
    显然,显然不像嘛!
    新律,即日起,贪污钱款达到千文就要剥皮充草,这是人干的事?他可不想当出头鸟,毕竟他不是上流世家。
    混了一辈子方才混个县令,可不能断送了前程,更何况是张绣这疯子,他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几个衙役:“???”
    “县尊,你就饶了我们吧,这样,我,我们家里还有些银钱,我们这就回去给您拿,哦不,我们让人送来。”
    几人都快被吓哭了。
    自己县令这是不像善了啊!这就好比一个杀人惯犯忽然对你百般温柔,就算是真的,也没人敢相信啊。
    “还回家拿?”县令脸都绿了。
    拿,拿你大爷啊!
    噗通,他小腿发软,没能撑住他那肥硕的身躯,直接跪在了几人面前。
    跪,跪了?
    完了,死定了。
    县令都他妈跪了,这次绝对是一个大户需要顶缸。一瞬间,几人更想哭了,甚至已经在回想自己老婆孩子。
    没办法,县令就是一方皇帝。
    主宰着他们的命运。
    如今县令要他们死,他们跑都跑不掉!
    “县,县尊,既然如此,还望你能照顾好我们妻儿。”几人抹了把眼泪,下定决心道:“说吧,要顶那个缸?”
    “顶缸?顶你奶奶个腿。”县令撑着身子,那叫一个生气,搞了半天就因为这个把自己吓个半死?自己想改过自新就这么难么?
    “好了,都别磨磨蹭蹭了,抓紧穿戴整齐,准备随我去张榜。”县令掸了掸灰尘,也懒得去解释。
    “???”几人处于凌乱当中。
    …………
    片刻,街道上。
    两人挑着一张铜锣。
    一人拿着榜文,一人不停敲锣。
    只听一阵阵金鸣声传出,令整个城内街坊邻居都是赶了出来,毕竟深秋他们多数都在等着过冬。
    一时间,街道上热闹起来。
    更热闹的是,往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县令,竟然挤出那和蔼可亲的面容,和周遭百姓打着招呼。
    榜文张贴,一共两张。
    此时,几个衙役扶刀立在两侧。
    李县丞上前两步,压了压手掌,挤出些许笑意,开口道:“诸位父老乡亲,安静,先安静。”
    “这两份榜文是当今丞相上书,天子准奏拟写的诏书。第一份,丞相念及百姓劳苦,不应服劳役、兵役。”
    “故,丞相上书天子,请命废除徭役。从今往后,大汉将再无劳役,另外,丞相宣称将永不加赋。”
    语出,声寂。
    所有人愣住了,
    废,废除劳役?永不加赋?
    这一刻,他们内心都在颤抖。
    哗!!!
    刹那间,天地间响起欢呼。
    服徭役在张绣来之后有过改变,可在他之前,每年都有那么几十天他们要去做非人的劳作。
    需要和自己亲人别离。
    甚至说,很多人就此消失。
    因为抓去修路下矿,累死得无数,直接掩埋进去都是常事,就如当年修建长城,里面埋了不知多少骸骨。
    然此时,张丞相竟然下令废除劳役制,这对他们而言,已经不是喜悦能形容的,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
    “丞相为国为民,恩德高义,吾等无以为报。”一个半百老人高呼,接着他率先跪地叩首,向着襄阳位置跪拜。
    接着,越来越多人跪地叩首。
    “丞相大义,为国为民!”
    声呼海啸,飞鸟避让。他们眼角带有喜极而泣的泪珠,一个个目光灼灼,诚心实意的跪拜张绣,没有半分虚假。
    “爹爹,我们为什么要跪丞相啊?”一个小男孩依偎在自己父母怀中,闪着那清澈的瞳孔好奇道。
    “因为,因为丞相是大英雄,是好官,他一心为民,百姓尊崇他,所以愿意跪拜他,诚心诚意的拜他。”
    小男孩母亲揉着男孩脑袋,声音有些哽咽,不过却用着不容置疑的声音说着,甚至她不允许自己孩子说丞相半句坏话。
    “那我以后也要成为和丞相一样的大英雄,要比丞相还厉害。”那孩童用着稚嫩得声音喊着。
    “不准胡言!”母亲本能的抬手打了出去,力道收了收,不大,却也抽痛了自己孩子,令其呜呜大哭。
    “宝儿,是娘不好!”那母亲一把揽过自己孩子搂入怀中,满脸的歉意,接着道:“宝儿,为娘只是想你知道,张丞相不容任何人亵渎,谁都不行。”
    “因为,没人会比张丞相做的更好。”那母亲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是看着襄阳方向,眼中充斥着坚定。
    因为张绣给了他们太多太多!
    就算日后有人能超越他,但是在他们心中,张绣地位无人能动摇。
    “宝儿,努力长大,等你长大了去帮丞相治理天下,为百姓谋取福祉,让天下百姓再无苦难。”那父亲言传身教道。
    “嗯!”小男孩重重点头。
    而类似的情形有很多,几乎在所有孩童的心中,张绣就是神,就是他们的守护神,他们愿意付出一切其守护。
    “张丞相实乃惠文星转世,为吾等百姓带来福音。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一直以为当官心肠恶毒,可张丞相却...却令老朽汗颜。”
    “孙儿~,明日你便去投军,不能因为丞相废除兵役,我等百姓就心安理得受其庇佑,唯有拥戴丞相,丞相方可守护吾等。”
    老者握着自己长孙的手,颤声说道。
    “说得好,丞相一心为我等着想,可河北袁绍大敌当前,吾等岂能惜命而寒了丞相的心?唯有精诚所至,方能共抗袁绍。”
    “参军,与丞相共渡难关。”
    “参军,参军,和丞相一起击退袁绍。”
    此时,群情激奋,让原本平静的场面更加躁动,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参军,选择加入其中。
    听着众人的话,一些个妇人心中打定主意,稍后回家,一定要让自己孩子去报名参军,绝不能寒了丞相的心,绝不!
    这一幕幕,也是看的县令感慨。
    足足持续良久,他再度召回了众多百姓的目光,颤颤轻笑道:“诸位百姓,这第二条榜文,便是关于律法的。”
    “从即日起,凡是大汉官吏,若再有人贪污受贿者,只要贪污金额大于千钱,一经核查,直接剥皮充草,绝不姑息。”
    “另外,增加检举制,所有人只要证据属实,皆可匿名前往举报,一经核查,若确认检举之人贪污,同样剥皮充草,举报者可获取官吏一年的俸禄作为奖励。”
    那县令弱弱说着,最后挤出笑意。
    随着他说完,刚才那四个衙役皆是一愣,齐齐对视,然后看向那县令,一副恍然的表情。
    果然,自己县令什么吊人他们自然清楚,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给钱?没想到这是在提前打点他们。
    难怪刚才他们拿钱出来把这县令吓得够呛,千钱就剥皮了,这能不慌么?可比他们慌的很哟。
    其余百姓,也都是一脸骇然的看向那县令,一个个如同看大肥羊一般,不时的舔了舔舌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让县令心里发毛啊!
    “咳咳,那啥,这律法是从今往后的,本县令决定,当一心为民,绝不再去行苟且贪污之事。”县令颤颤巍巍说着。
    他相信,今日若不是因为律法特地写了即日起,恐怕他这条小命是留不住了,毕竟但凡是个当官的,贪污也不止千钱啊。
    看来以后得小心点了,
    最起码这段时间是如此。
    …………
    襄阳,蒯府内。
    此时,众家主齐聚一堂。
    一个个面容不善,神情阴冷,他们齐齐看向首位的蒯良。
    “欺人太甚,当真是欺人太甚。”
    “哼,他张绣难道真的以为我们怕他了不成?竟然颁布此等严律,我到想看看,他真的敢迫害吾等不成。”
    “一个西凉小儿,不思如何抵抗袁绍,竟然在这等关键时候颁发这般无脑法令,难道整个荆州文士都没有脑子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述说着心中不满。
    你说张绣抓稅赋,田地,他们能理解,就忍了先让他蹦跶几天,可这回倒好,贪污者直接剥皮充草,这何止严律。
    恐怕古往今来,从未有过。
    要知,真正两袖清风的官几乎不存在,区区千钱,他们估计动辄数十万数百万,也就是说剥一层都是少的。
    “好了,都给我闭嘴。”首位,蒯良神情同样阴冷,此时低声喝道。
    随着声寂,蒯良再度道:“张绣无缘无故颁布此等法令,无非是在针对吾等世家,此人不会盲目,诸位可知其用意何在?”
    “用意?什么用意?”
    “哼,要我说,他就是单纯的看不惯我们世家罢了,若有此等严律,这官,我看不做也罢。”
    “就是,动辄剥皮充草,我看这官也没必要再去当了。蒯兄,只要您呼应,吾等皆罢官归乡,如此荆州必然大乱。”
    “我倒想看看,若吾等皆罢官归乡看他张绣着不着急,到时候我们怎么走的,他怎么派人把我们请回来。”
    “就是,大不了我们弃官归乡,给张绣点颜色看看。说不定,他不日就撤回已颁布的法令呢!”
    众人不忿,皆是插话说道。
    首位,蒯良陷入沉思,他身为荆州文士单位代表,明显感受到张绣不待见他,而此番决策,他更是一点消息没有。
    “张绣,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蒯良心中想着,接着道:“诸位,张绣既不仁,吾等又岂会为其效力。”
    “而荆州半数官吏皆吾等家族众人,稍后回去,便传告各地,让他们齐齐罢官,我到要看看,张绣没了我们他怎么活。”
    蒯良神情冰冷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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