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的死,仿佛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临安府……一时间大街小巷都在讨论着那史进究竟造了什么孽,居然遭到了天罚云云。
    只是相对于普通百姓偏向迷信方向的解释不同,越是上层迷信神鬼之事的人就越少。
    当然还有另一群人并不相信这类迷信……例如古时的验尸官,被称为仵[wu]作的这群人。又例如临安府最出名的捕快,江湖人称铁面铜手的铁游。
    “如何?”铁游蹲了下来,看着旁边的仵作清理尸体,丝毫没有作呕。
    “是铅沙。”仵作指着旁边染血的铁盘道:“这是尸体里面的,从这人身上足足掏出二两有余……这还没掏净。”
    “那这边的呢?”铁游指着旁边变形更厉害却没沾染血迹的弹丸问道。
    “那。”仵作递给铁游一块切下来的木棍……由于这块木棍是用来做车轴的,所以用的是上好的硬木,柔软的铅质弹丸没能穿透它,而是嵌了上去。
    “这……这是何种武器所为?”铁游眉头一皱。
    仵作摇了摇头。
    随着清点的继续,车上的弓弩武器、车上的人员身份慢慢的都排查清楚……
    只是,这史进带了这么多亲兵,又带了那么多上好的弓箭大半夜的出了城……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做好事的吧?
    再加上那木板上的文字……不排除些人应该是想要做什么,却被人先下手为强。
    至于史进究竟要去对付什么人,还要继续调查下去。
    然而,还没等铁游展开调查,一纸告示就贴在了城门口……上面写着上方给出的调查结果,大意为史进原本想要出城游猎结果遭遇了金人,在一番厮杀之后虽然重创了金人但却也被金人残忍的杀害了。
    至此,偌大的风波戛然而止。
    ……
    “为何如此?”
    秦小姐原本已经做好了事发的准备,然而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就如此轻描淡写的被压下去了。
    “哼……”白衣少女冷哼了一声,似乎没有解释的欲望,肖恒看了她一眼只好亲自上场。
    “大概是为了撇开干系吧。”肖恒也是感叹了一声,“党争本来就上不得台面,再加上其中有参杂着各方面的利益……沈党大概不想深究吧。”
    “深究!?虽然他们与这史进并无契约,但这事若是捅开了说,一个勾结将领意图造反的帽子是定要扣过去的,那沈相爷大抵连这点干系都不像沾。”白衣少女忍不住嘲讽道。
    “虽然结果对我们有利,但这朝堂之上遇事只会把事情往下压,人人自保却是一副衰亡之相。”肖恒也是感叹了一声。
    沈党权势滔天,区区一个小小的武官死也就死了,至于什么微言大义圣人教诲,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自己当然是半点风险都不肯承担的。
    史进之死的余波,统治了好几天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别忘了,这里可是物茂丰华的南宋首都,是当今世界上最发达的城市,过不了几天人们的话题就会重新变成哪个大家又演了一出什么好戏,哪里的员外又纳了一房小妾等等……区区一个武官的死,若不是有些传奇色彩甚至都掀不起半点波澜。
    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这点波澜却已经是滔天骇浪了。
    例如那个身材瘦弱的史府家丁。
    当史进之死的消息传来,之后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无尽的煎熬。
    害怕,彷徨,甚至连上个厕所都怕冲出一队皇城司的人给自己上好夹板拖去用刑……
    ……直到波澜渐熄,而那安民告示出来之后,这位史府家丁这才犹犹豫豫的来到了与肖恒约定的那个茶肆。
    不多时,一个小孩带着忐忑不已的瘦弱家丁来到了一处小树林中。
    “你来了,等你很久了。”肖恒见他,从牛车上跳下来笑道,“别紧张,事情都过去了……来,看看还缺点什么?”
    “公子……您这是?”那家丁一脸惊惧的看着他,仿佛肖恒下一秒就会召来黑白无常锁走他的魂魄似的。
    “这辆车是你的了,还有上面的东西……”肖恒拍着身后这辆崭新的大车说道——这是他前两天在木匠工坊定制的,包括车上的米粮、炊具,甚至连拉车的牛都是最近采买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个。”肖恒递给那家丁一张纸。
    他打开一看发现是位大地主开具的凭由,上面甚至还有官府的红印。
    “……”那家丁拿着凭由说不出话来。
    “走吧,去南方。”肖恒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了这份凭由,还有车上的银子,你就能找个地方买几块地、再讨个媳妇……好好的过完这下半辈子吧!”
    “公子仁德,感激不尽。”那家丁终于相信了肖恒不会杀他,所以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架着牛车渐行渐远。
    “为什么不杀他?”白衣少女奇怪的问道。
    “事有可为,亦有不可为。为可为之事,行可行之路,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肖恒转过身来看着白衣少女,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脸上,给他加了层柔光。
    这个刹那,白衣少女心神都为之失守。
    道理谁都懂,然而知行合一却很难,肖恒本身就有着天人光环,而在道德层面上如此高洁,就更……
    “……再说了,他之前写的那文书还在我手里呢。若是他攀咬我,那就不要怪我反咬一口了。”肖恒的表情突然变得邪恶龌龊起来,一下子打碎了少女的梦想。
    “公子……你这人真是……真是好生难懂。”白衣少女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肖恒也稍稍松了口气。
    刚刚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他虽然很欣赏这公主殿下,但他可是一直拿她当做哥们与战友的,若是出了点别的什么情绪,怕不是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接下来就是秦老爷的事了……”肖恒强行转开话题。
    “不知公子有何奇谋妙策?”白衣少女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嗯……奇谋妙策倒是说不上,只是拾人牙慧罢了。”肖恒也没卖关子,就将他的计划一一道来。
    “……所以,首先我要买个戏班子。”
    肖恒认真的说。
    “戏……戏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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