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嬷嬷见完了沈家夫妻,心情愉悦的回了贺家,她熟门熟路的进了苏邀的院子,想着沈家夫妻那副陪着谨慎小心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这么缩手缩脚的商户人家,怪不得把苏邀也养的这么胆小懦弱。
    不过这样才正好,若不是他们无能,她的差事还不能这么顺利,她揣着手从游廊里转到了东边的偏房,在自己那间朝向最好的房间里坐下来喝了口茶,悠闲惬意的从袖子里将那只镯子滑出来,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蠢货,这样好成色的东西,外头哪儿见得着?哪怕是你捧着钱,都没地儿买去,可苏邀竟然抬手就送出来了。
    她也不想想,这镯子这么贵重,又是三太太亲自给的,意味着什么。
    一旦知道是为着见养父母送出去的,啧啧....
    桑嬷嬷在心里忍不住有些可怜这个外头捡回来的真千金了。
    这么蠢笨无能,如果没被发现身份,能安安稳稳在商户家里就养大嫁人,那也是她的福分了,偏她就被找了回来,就这么点三脚猫的手段,放在三小姐眼里,只怕三小姐都不用动手,眨眨眼,她就灰飞烟灭了。
    她在外头见沈家夫妻的时候喝了两口酒,再看这只珍贵的玉镯,顿时觉得心花怒放,正打算把镯子收起来,就听见外头响起敲门声,不由下意识就将手缩回了袖子里,急忙答应了一声起身拉开门。
    见是黄嬷嬷,桑嬷嬷脸上堆笑。
    她们也是老熟人了,桑嬷嬷是三太太陪嫁的嬷嬷,年轻的时候也是在贺家当丫头的,算起来,只是辈分不如黄嬷嬷罢了。
    她自然而然的拉黄嬷嬷进房里坐:“外头冷着呢,老姐姐快进来喝杯茶,有什么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黄嬷嬷脸上还是跟从前一样,一如既往的和善可亲,摆摆手笑了起来:“下次罢,今次可不是喝茶的时候,太太那边,请你过去一趟。”
    太太?
    桑嬷嬷面露疑惑,心中更奇怪贺太太万事不管,一心念佛,如果不是这次苏邀病了,她甚至都少出房门,怎么忽然却要见自己一个管事嬷嬷?
    她心里疑惑,咳嗽了一声就婉转的问黄嬷嬷是为着什么。
    “许是为了回京的事?”黄嬷嬷不以为意,态度平常,面上看不出丝毫不对,桑嬷嬷也就放下心来。
    也是,除了这个可能,也没别的事了。
    她倒是一点儿也没往沈家夫妻那方面去想,在她看来,就苏邀那个性子,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可能把沈家夫妻的事情透露出去一星半点。
    而至于这院子里的其他人,燕草她们无从得知,其他人都跟她长着同一条舌头,更没人会说出去。
    既然不是因为这个,那就没什么可怕的,桑嬷嬷镇定的关上了门,伸手拍了拍自己红通通的脸,跟在黄嬷嬷后头去了贺太太的院子。
    进了初冬了,泰安院周围有两棵巨大的梧桐,风一吹,已经发黄了的叶子就在空中打着转儿的落下来,不一会儿就给泰安院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桑嬷嬷踩在这些落叶上头进了院子,就见小丫头们正在清扫院里的落叶,廊下还有几盆晚菊,被这夕阳一照,满院都是金灿灿的。
    大丫头春桃亲自迎上来招呼了黄嬷嬷一声,替她们打了帘子:“太太正在里头等着呢。”
    桑嬷嬷就更加放松了,对着春桃还微笑着点点头。
    贺太太正在跟贺姨母说话,黄嬷嬷先一步上前禀报了桑嬷嬷来了的话,她才嗯了一声,随意的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杌子,让桑嬷嬷坐。
    桑嬷嬷受宠若惊,急忙推说不敢,贺太太便也不再让,只是打量了她一眼,轻飘飘的问:“你先前没跟在幺幺跟前伺候,去哪儿了?”
    没想到贺太太张口问的是这个,桑嬷嬷有些怔忡,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急忙道:“姑娘吩咐我出去替她办件事,所以没跟在跟前......”
    贺姨母不紧不慢的垂目注视着她,眼里露出一点儿讥讽。
    “办事?”贺太太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挑眉问:“做什么事?她养在深闺,来了贺家以后就没出过门,有什么事要你出去办的?难道是我们府里有什么做的不好?”
    这话问的大有文章,桑嬷嬷在伯府浸淫多年,警觉心顿起。
    太太专门找她来,问的是她出门的事,难道是知道她去见了谁了?
    否则的话,怎么会这么问?她一个奴婢,哪怕主子不出门没要求,她自己出个门难道是值得主子问起来的事吗?
    想到这里,她心里咯噔了一声。
    知道她去见沈家夫妻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沈家夫妻先给贺家递了帖子,贺家或许派人看着沈家夫妻.....
    桑嬷嬷心里有些懊恼,她不该这么急躁,该更加隐秘挑个合适的时机去给沈家夫妻送信的,到时候再让苏邀自己要求出门,跟沈家夫妻见面.....这样被贺家人发现,效果才最好啊。
    现在贺家的人提前发现,可苏邀都还没跟沈家夫妻见面,更别提哭诉委屈或是抱头痛哭的场面了,这可不好.....
    桑嬷嬷心思急转,一下子就做出了决定,似乎是很为难也很犹豫的样子,咬着唇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贺太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好好的说着话呢,你跪什么?”
    桑嬷嬷支支吾吾,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好像是怕极了:“太太,我.....我今天出门,其实,其实是奉了姑娘的命,去见她的养父母的......”
    她说完,就觉得整个屋子里乍然安静下来,以至于她都能听见外头小丫头们隐约传来的嬉笑声。
    她心中却顿时一松。
    看吧,这果然就是一个脓疮,不能挑破不能动,一动就要腐烂流血。
    苏邀只要沾染上一点儿,她就整个人都要腐烂发臭,再也别想甩脱了,谁让她的母亲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注定接受不了一个心心念念养父母的亲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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