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在思量:太子妃要用的大礼服、金印啊、金册啊……库里的金子还够用么?
    直到王大人激昂的朗诵结束,明湛虽然开始有些不自在,后来索性光棍儿了,待王大人念完,他微微一笑,泰然自若,“人不轻狂枉少年,我自然也不能免俗。王爱卿看我这诗写的可还情真意切否?”
    王大人不料太子殿下的脸皮厚如城墙,自己的脸倒先红了,诚恳的劝谏道,“殿下正当青春年纪,有心仪女子并无可非议。老臣也知殿下勤于朝政,并不是昏庸之辈。殿下身为一国储君,若有心仪之女,也应告知皇上与太后娘娘,依古礼纳该女入后宫。周公人伦,臣岂会多言?殿下读的是圣贤书,守的也应是君子之礼,私相授受极是不妥!更何况,老臣相信殿下是误将此书信夹入老臣的奏章,这是否是说殿下在批奏章时,心有儿女杂念。圣人言,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臣祈殿下以此为戒,慎之再慎。”
    虽然王大人已尽量委婉,明湛唇角抽了又抽,从善如流,笑着赞赏,“王爱卿忠心直谏,真是有魏子玄之风,我知道了,日后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殿下善于纳谏,实在是臣等福份。”
    太子殿下的情书就这样被大嘴巴王大人当廷朗诵,然后飞过宫墙,传到宫外,被史家记录为:武帝初为皇太子,曾书情诗一首,后为白话诗开端。
    野史中却因此衍生出各种香艳的描写,连那些花街柳巷之人,没事儿了都爱凄凄切切的哀怨几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过,大臣们私下却是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寻找谁是皇太子的梦中人”的评选活动,主要目标就放在近一个月内随母进宫请安的贵女身上。
    更有大臣闻歌知意,直上书请立皇太子妃。
    直把明湛烦的一个头两个大。
    174、番外帝王难为之十…
    凤景乾忍到下朝,忍回宣德殿,才暴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明湛黑着脸,“笑吧笑吧,可捡着笑话儿听了。”
    连何玉冯诚等人都是满脸笑意,凤景乾去了厚重的龙袍,笑着吩咐道,“跟御膳房说,这三天内,做菜少放醋。朕险些给太子的情诗酸倒了牙。”又是一阵畅快大笑。
    “那该死的王老头儿,越不让他念他越是要念!”明湛嘟囔,“要不是看他一把年纪,非给他好看不可!丁点儿屁事儿,闹得这么大。”
    凤景乾装模作样的学明湛说话,“王爱卿忠心直谏,真是有魏玄成之风,我知道了,日后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忍笑赞道,“应对的挺好,这些大臣就是这样。我们皇室打个喷嚏,他们都要说上一说论上一论的,你若不高兴,他们还得说你不擅纳谏呢。就是朕这行宫,也是用内帑修的。若是用国库的银子,少不得得担个奢靡昏庸的名儿了。”
    明湛深叹,垮下肩膀道,“这样的人,真的贬了杀了,也是不妥。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随他说几句就说几句吧。”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
    帝都最大的八卦,自然是皇上的八卦。不过皇上言行谨慎,无事可八,故此,能八一八也皇太子也是不错的啊。
    远在江南的阮鸿飞不得不再往脸上贴了层面皮,不然,他真不敢出门见人。神哪,明小胖究竟知不知道丢人俩字儿怎么写哪?写就写了,偷偷给他就是了,怎么还闹的人尽皆知啊!
    尽管阮大仙儿深觉丢脸,在夜深人静之际,对着灯火,口不对心的用极优美的小楷静静的默写下来,珍藏在匣中。并且打算,待日后回帝都让明小胖单独念给他听。
    不得不说,明湛这死不要脸的赖皮的精神,还真是把对了阮鸿飞的脉象。
    这事儿,远在江南的阮鸿飞都知道了,近在后宫里不大理事的魏太后虽然消息闭塞,不过对于这种整个帝都都在讨论的话题,也耳闻了几缕风声。然后,魏太后身体里的媒婆因子开始复苏,蠢蠢欲动,忍不住召来卫王妃商量,“明湛脸皮儿薄,是不是看上了谁家姑娘,不好跟咱们开口呢。”
    魏太后语重心长对卫王妃道,“他如今是皇太子,就这么两个侧妃,实在是委屈这孩子了。”倒有几分做大媒的意思。
    卫王妃真心不觉得自己儿子是脸皮薄的人,不过对于魏太后的热心,她仍是温声应了,“母后的话,臣妾记得了。”似并不热衷。
    又说了会儿话,卫王妃从容告退。魏太后叹道,“我怎么瞧着她倒像不乐意似的。”
    守在魏太后身边儿的慧嫔笑道,“娘娘,您忘了,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并不肯亲近景德殿的两位侧妃是什么原因?”
    魏太后的脑子有点儿慢是真的,不过,有人在旁边点化,一般事她也能想明白。
    明湛不大亲近阮氏与公主,太后有问,他便以皇兄孝期未过为由推托,倒是得了太后一声赞。如今皇子孝期还未过,突然暴出情书事件,岂不是自打耳光么?
    其实卑不动尊,明湛是皇太子,哪怕皇上死了,他也只守二十七天就是了,更为几位皇子守不着。不过是明湛找的借口罢了。只是那毕竟是魏太后的亲孙子,魏太后刚要恼,忽然想到明湛也是自己的孙子,而且还是日后要做皇帝的孙子。对于明湛会不会做皇帝,其实魏太后根本不关心。
    不过,她心里明白,如果明湛做不了皇帝,两个儿子必生嫌隙。
    故此,她还是比较情愿明湛做皇帝的。
    魏太后看一眼慧嫔,就不高兴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魏太后好歹在宫中这些年,淡淡地看慧嫔一眼,慧嫔僵硬的笑笑,魏太后叹道,“皇上赏你一个慧字,可见是个聪明的。昔日方皇后就说过,不怕聪明人,也不怕笨人,就怕这种看着聪明实则笨的。哀家是个笨的,你去吧,以后不要过来了。”
    慧嫔摇摇欲坠,站立不稳就给魏太后跪下来,哭着哀求道,“是妾身说错了话,求太后娘娘给妾身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你这话真奇怪,哀家又没要你的命。”魏太后不高兴的撵人,“去吧,别在这儿哭丧,吵得哀家脑仁儿疼。”
    慈宁宫的嬷嬷们连忙拽着慧嫔退下了。
    魏太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慧嫔哭的不能自已,楚楚可怜,柔荏的身子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嬷嬷拖着,消失在慈宁宫的门口。她侍奉了方皇后大半辈子,看到太多的妃嫔严语不谨、不安份,落在方皇后手里是什么下场?卫王妃在方皇后手把手教大的,慧嫔这样儿的,她先处置了,总还能留下一条命在。
    魏太后永远不会知道,她这点儿慈悲之心,留下的不仅是慧嫔的一条命,更是为日后的一场宫廷政变留下了无穷后患。
    明湛听到卫王妃有请,用过午膳就去了景德宫。
    卫王妃先问了明湛午饭吃的怎样,明湛道,“吃了三碗饭,有道鸡葺汤不错,我喝了两碗,吃了些菜,用了些点心。”
    “嗯,不错,还吃的下去。”卫王妃看明湛一眼,“你跟他的事要打算怎么着?”
    明湛忒厚脸皮,面对母亲的直言相问也有些尴尬,支唔起来。卫王妃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淡淡道,“你在胡想什么,他比我还小几岁。就这个人,我得提醒你几句,信之任之,善始善终。”
    “我知道。有不少事都是小飞飞帮我办的。”明湛道,“我要是不信他,也不会把事交给他。”
    “这就好。”卫王妃略有深意的笑了笑,“我与你父王对情爱一途都了解不深,倒是你,看不出这样会哄人来。”
    明湛急急忙忙的分辨,“肺腑之言肺腑之言,哪里是哄人呢,母亲,您可不能冤枉我。”
    卫王妃忍不住笑出声。
    明湛面皮微红。
    卫王妃还能打趣儿子几句,搁凤景南那里,险些把隔夜犯吐出来,对明湛这种死不要脸的精神,凤景南简直无语了。若离得近,凤景南还能过去抽明湛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丢人!如今真是天高皇帝远了,不过,凤景南心里十分不屑一顾,姓阮的不是向来高洁的仿似白莲花儿吗?原来阮莲花儿爱这个调调儿诶,怪道原来那些哭着喊着的追过阮莲花儿的,全都碰壁而亡呢。
    一般人?一般人哪里有明湛这样的道行呢?
    倒是杨濯杨医生得了明湛的诗如获至宝,他自幼习医,于诗词也不大通,得了明湛这情诗,默下来瞅个机会念与明淇听,明淇连忙制止杨濯,捂着胸口干呕了两回,皱眉道,“我昨儿见了这东西就没吃晚饭,你一大早上的就拿这个恶心我哪。”
    杨濯先脸红,十分殷勤道,“你,你胃口不好,我,我做些开胃的陈皮山楂丸给你吃吧。”
    “不用不用,又没病,吃什么药?”明淇嘀咕道,“不知道明湛那小子给什么狐狸精迷了心呐,要不也写不出这样恶心人的东西来。谁这样倒霉,给那小子瞧对了眼呢?”
    “郡主怎么这样说,太子殿下这诗虽然直白了些,情深意切是真的。”杨濯看了就十分感动,他对明湛向来推崇,“且殿下恩泽万民,谁能入了殿下的青眼,真是福气呢。”
    明淇则万分可怜明湛情诗所寄之人,感叹道,“我听一句,连饭都不想吃了。这人若在明湛身边,明湛一日三顿的给他念情诗,饭都省了,最后得给明湛折磨的活活饿死啊。”说到最后,深觉有趣,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杨濯半点儿不觉好笑,他磨蹭了半天,紧张兮兮的小声问,“郡主,你觉得我怎么样?”
    明淇打量着杨濯,点头赞许,“你医术挺不赖的。”
    “我是说,您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杨濯是个实诚人,看着明淇俊美的脸庞,自己先弄个大红脸,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我家里也有些产业,当然了,不能跟王府比;我出身,嗯,也不能跟郡主比;我这人,还没什么大本事,更不好跟昆明城里的才俊比……”这么一说,杨濯先自卑个半死。
    明淇惊奇的围着圈儿的打量着杨濯,啧啧两声,“那你什么都不如人,你跟我说什么啊?”
    “我喜欢郡主。”说完这句话,杨濯的脸红的直接可以去斗牛了,结结巴巴的说,“我家里产业虽不多,也能养活妻儿;我虽然不会做官,不过我医术还不错,算是有门手艺……我,我跟王爷说过了,王爷让我来问,问郡主您……”
    明淇觉得杨濯简直是个奇人,赞叹道,“你活这么大真不容易哪。”
    杨濯十分君子道,“郡主闺名要紧,我虽是小民,也得为郡主考虑一二。”
    “哦,你先去医馆吧,我考虑考虑再说。”明淇真是奇怪,怎么她老爹没直接大棍子将杨濯打将出去呢。
    杨濯行了一礼,摸着袖子里藏的诗稿,心里有几分喜气,看来郡主嘴上说不喜欢,还是喜欢他念的这诗的。舅舅说过,女人最口是心非,嘴里说不好往往是好,嘴里说不喜欢往往是极喜欢的。看来,果然如此呐。
    明淇向来直言直语,就想找父亲问个究竟。身后传来一句话,“明淇,过来坐吧。”
    一从花树后,凤景南正坐在石椅中品茶。
    明淇嗔道,“父王怎么也不早出声。”
    “这傻小子不正在跟你表白情谊么,我怕一出声,吓着他。”凤景南笑望着女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看杨濯不错,是个老实人。”
    “还成吧。”其实杨濯对她动心的头一天,明淇就一清二楚,等闲男人见她也不必脸红哪,这小子每次脸都会红成大红布,话都说不顺溜,如今方渐渐好些了。
    “既然还成,就把亲事定下来吧。”
    明湛怎样也不能料到,自己随意的一首肉麻情诗,竟然成全了明淇的姻缘。不过,在他内心深处,十分不理解杨濯为什么会喜欢明淇,莫非杨大夫的本质是个小M?
    这些心思,明湛也只有胆量在心里想想罢了,凤景乾赐婚,明湛准备了不少礼物给明淇,卫王妃觉得女儿一辈子就这一件大事,打算回云南主持女儿的婚礼。
    倒是杨路跟柳蟠听说杨濯要娶宁国郡主都吓一跳,直接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不过消息是随着邸报来的,断然做不了假的。
    真是傻人有傻福哪,柳蟠看着杨濯长大,这小子呆呆笨笨的,除了医学上有些天份,郡主看上他哪儿了啊!
    杨大将军紧张而兴奋的直搓手,问柳蟠,“这,咱们得预备聘礼吧?”
    柳蟠摇摇头,正儿八经的说冷笑话,“我看是要准备嫁妆。你想,现在杨濯就住在王府,郡主也是有郡主府的,日后,肯定是住在郡主这头儿啊。”
    杨大将军倒是无所谓,憨声道,“郡主精明强干,濯儿心地纯良,住哪儿倒无所谓。”好,真是门儿好姻缘,儿子渐长,杨大将军不是没考虑过儿子的婚事,只是说了好几家,人家都不乐意。只一点儿,杨濯偏好医术,不通文章武艺,日后连杨大将军的班都接不了。门当户对的人家,谁乐意将女儿许配给个白身呢?
    虽说杨大将军有权有势,可是杨大将军总有死的一天,也庇护不了杨濯一辈子。故而,杨濯的婚事真是一大难。
    当初,明湛宣召杨濯入王府,其实杨大将军也有点儿小算盘,他打算让儿子在明湛身边混几日,哪怕留在王府做个太医也算有官衔儿,日后好给儿子说亲。
    哪知儿子有这样的本事与运气,竟得了这样的好姻缘。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妻强夫弱了,柳蟠是个急性子,“我先回去,看着帮忙操持。你这里交待妥当了再来。”他得先回去打听打听,这傻小子是怎么尚了郡主的啊?这世上真的有这种傻了巴唧、偏偏极有运气的傻瓜啊。
    175、番外皇帝难为之十一 …
    明淇向来以独身自居,如今突然传来婚讯,尤其是结婚对象,震翻了一船人。
    这其中就包括凤景乾,他倒不是吃惊,只是处在他的位子,想事情自然比寻常人要多一些,深一些。
    凤景乾自然会给弟弟面子,亲为明淇赐婚,赏赐丰厚,私下却要提点明湛几句,“那个杨濯是杨将军的儿子吧?”
    “嗯。”明湛剥开一个黄澄澄的桔子,桔皮染得指尖儿嫩黄,倒有一分春意。镇南王府的情况,他自然比凤景乾熟悉,话说的也明白,“杨濯是个不错的大夫,心地纯良,与明淇挺般配。杨路将军手握五万边防军,明淇与杨家结亲,这是有意要把持住云贵的军权了。一举两得啊。”
    “之前我在昆明,自然能压住她,如今我在帝都,明礼不成。不过父王还在,短时间内不足为虑,如果顺利的话,日后明淇少不得要掌云贵权柄的。”明湛与凤景乾靠着锦褥堆儿,年节将至,今年倒没什么坏消息,多是请安折子。伯侄两个也能喘口气儿,肩并肩的坐着,腿上搭着厚毛褥子,吃果子说话儿。明湛眉眼湿润,直接把桔瓣往凤景乾嘴里送。
    凤景乾咬在嘴里,酸酸甜甜,皱眉抱怨兄弟,“你父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女孩子,不叫她学些针线,倒是耍刀弄枪,现在好了,玩儿够了马枪,开始弄权了。”叹一回,继续道,“若是明礼与明淇换个性子,就天地圆满了。”
    明湛闲闲道,“明淇那就是父王的心肝儿,幸而她是个丫头,她若是儿子,连我喝汤的份儿都没有。”受宠就不说了,关键是明湛那个性子,实在与凤景南如出一辙。哎,这杨濯得多逆天的审美,才能喜欢上明淇呢?明湛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往歪里想,琢磨着是不是明湛看中了杨濯,直接把人强了云云。当然,这种龌龊心思,明湛也只是在自己心里想想,若是给明淇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你以后登基,心里还要有个成算才好。”凤景乾提醒道。
    “这倒不用担心,其实云贵在明淇手里比在明礼手中好,”明湛侧脸对着凤景乾一笑,“明礼太好说话,处事没主见,容易被人左右,他不适合做上位者。明淇本事是够了,只是运气不大好,是个女儿身。她想在云贵站稳脚跟,必要借我的势。她断然无法与我翻脸的,哪怕日后,她的孩子姓杨,嗣子方面的事我会先与她谈好。反正现在皇孙们还小呢,让她掌几十年吧,她这样的女人,真把她逼急了,我们也落不得好儿。”
    “你心里有数就成了。”凤景乾感叹道,“真没想到云贵会落在明淇之手,若早知道,当初朕怎么也会为她指一门亲事。”
    明湛笑笑,“就怕父皇您指了,等闲人也受不了明淇的气盖。”沉吟一会儿,明湛道,“我听说三公主府连宣两次太医,是不是召御马进宫问询一二?”
    “也好,你看着办吧。”明湛素来人情练达,除了朝政,凤景乾挂心的无非是几个公主与两位小皇孙,自然会命人多加留意。凤景乾见明湛这样周全,再没有不熨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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