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冰站起来,道:“我可以什么都不参与,什么都不干涉,但你们要记住,一、不许报仇,二、不许落单。”
    他再次看了每个人一眼,转身出了议事堂。
    他一出去,压力随之消失,每个人都情不自禁的吁了一口长气,相互看了一眼,都突然发觉这个二少爷竟比大少爷还要有威严。
    走出议事堂,周冰的心里乱的很,他要是不马上出来,就要发火了。
    鲜于长中的死,向这潭暂时宁静的水里投了一块大石,但是无法去知道会激起多大的浪出来。
    他隐隐感觉到,真正的战争要开始了,以三个人的死点燃了战火。
    他也知道这场战争的惨烈和代价,那不是明刀明枪的战斗,是你无论在哪里,暗处都会有无数的刀剑、暗器甚至毒药在等着你。
    战争中付出的也不再仅仅是生命,那将会是整个家族,整个帮会。
    他一直极力的想避免这场战争的发生,不惜去自讨污辱,不惜让出堂主的位置,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好在他的好朋友也要来了,这对他是一种最强大的支持,友情的力量,他将不再孤单。
    第七日,周家两个武师在路上被人阻杀,当时没有人见到,都是一刀毙命,从肩头直劈到腹下。
    第八日,李东阳取消了原来订好的派庄吉和乐天儿去南直隶对付蜀地盐帮的计划。
    情势危急,顾不上别的了,现在不能再减少自己的实力,也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第九日,派出去恢复棉盐采办的武师又回到了周府,李东阳准备将全部人马都集中起来,对付敌人。
    他认为只要把敌人打败了,五省还是半山堂的。
    同日,铁三思家五个武师和他的小儿子铁力侠受袭,武师惨死,铁力侠重伤垂危,人事不醒,无法得知当时的情况,只知道是刀伤,全在咽喉。
    只有铁力侠躲避的快,稍偏了些,咽喉也受了重伤,伤就是好了,能不能说话也是个问题。
    李东阳仍然查不出是谁干的,只能下令武师和家丁们没有命令不准出府,以防万一,夜间的哨岗增加到了二百人,几乎二十步便有一个人在。
    周家还在运营的生意仍然继续,是巩力一力坚持的,李东阳没办法,只好退让同意,他现在需要团结。
    就算没那百十个武师,也不会影响整个大局,再说虽然生意停了,武师撤回来了,但是各处的弟兄们还散在本地,还要吃饭呢。
    第十日,巩力亲自来请周冰到议事堂去,周冰也正想和大家碰一碰。
    除了四虎,还有几个武师也在座,是李东阳新任命的领队,他把一千多武师分成了十个小队,每一队任命了一个队长,以便于灵活行动,应付突然发生的事情。
    把周冰请来是巩力坚持的,他认为在这个时候,要集合所有人的力量,二少爷不会武功,但是他有过人的冷静和头脑。
    而且现在涉及到周家的存亡,他是周家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了,有资格和权力知道一切所发生的和将发生的事。
    每个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四虎除了乐天儿,都准备去和木、铁三家拼了,来一场面对面的大对决,就是拼死了,也比这么躲起来等着被人放冷箭来的痛快。
    而升上来的几个队长倒有多数主张防守,静观事态发展,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再决定怎么做。
    他们是站在李东阳一边的,他们表达的就是李东阳的意思。
    周冰觉得李东阳新提了这十个人上来,实在是给自己壮大声势,必竟他不敢肯定四虎不会反对他。
    乐天儿一直不说话,倒不是他有自己的见解,而是他是使暗器的,攻和守对他来说都是一回事,他只等着大家做出决定来,他就会去执行,不管是哪种决定。
    他不时的看一眼周冰,从那一天周冰离开议事堂,他总觉得这二少才是真正的当家人,才具有当家的能力和威严。
    他现在就想听听这位二少的见解,他知道巩力也是这个意思。
    周冰一直在看着李东阳,这个妹夫现在看上去已没有刚坐上这个位置时那么得意那么意气风发了。
    此时李东阳脸上的表情让人感觉到他的内心的沉重。
    这不是一个好当家的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但是他实在是控制不了,一连串的事让他心烦意乱,无法自持。
    刚开始的全盘计划全被突如其来的事件给打乱了,他还没有准备好做这样一个局势下的乱摊子的当家人。
    仇恨让他想全力扑击过去,但理智又让他矛盾重重。
    他睡不着,吃不下,眼中只是反复的出现着老爷子,大哥,那几个武师的惨状。
    情势越来越恶劣,也越来越诡秘,一只无形的手在试图掐紧他的脖子,让他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在吐出来。
    他咬紧了牙,他要挺下去,不到最后的关头,他不会让出这个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位置,这个位置是经过了几个人的血浸过才落到他身上的。
    他不会认输,无论他还要付出什么。
    巩力还是那副急死人的安静样子,除了眼角那几丝皱纹在不易察觉的增加深度,他没有什么变化。
    这段时间他已经考虑了几个对策了,只待着大家表达完意见,他便顺着大家的意思说出来,再由李东阳,或是二少爷,来决定。
    这十几天的接触,使他内心里对这位二少爷有了些别人不可能察觉的敬畏,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明白这种敬畏来的多可怕。
    他要让这位二少爷来做最后的决定,他才能安心。
    他此时也看着李东阳,心里有种感慨,这位平时镇定自负的姑爷,要被局势的压力给压倒了,看来当初的决定是错了,他顶不起来这个家。
    虽然他在想尽一切办法来弥补,来充实自己在半山堂里的力量,但是最终他是要退下去了,除非在他退下去之前,那个凶手先把他杀了。
    想到那个凶手,巩力的眼中突然发出一种奇特的光来,他眯着眼,打量着每一个人,有意无意的看着他们的脖子。
    可是,他下意识的没敢看向二少爷,他知道,二少爷会看穿他的用意,也说不出原因,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大家乱哄哄的吵了一会儿,渐渐的静下来了,也没能吵出个结果。
    最后,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李东阳身上。
    李东阳清了清嗓子,他的嗓子这几天一直有点冒火,干哑的厉害。
    他先看了大家一遍,看着大家全在注意的看着他了,才开口说话。
    这是他做堂主十几天来养成的一个习惯:“现在,情况越来越糟了,咱们刚开始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现在,想要再拟一个计划可能也来不及了,这都是我刚开始想的太简单,累得大家都乱了阵脚。”
    他说的话很不像他平时的做风,巩力在心里叹了一声,想到他终于要放弃了,有点失望,他以为他至少可以再挺半个月的。
    李东阳又清了一下嗓子,接着道:“咱们的仇家是哪个,到现在也没弄个头出来。
    鲜于淳生和铁三思两家死了几个人,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不过肯定不是咱们这些人,不知道是咱们堂里隐着个高手还是老爷子的朋友来了,反正人家肯定是把这个仇放在了咱们头上。
    这个我倒是宁可认了,心里憋着的气也能轻点,真希望这个人能把这三个杂种都做掉,咱们就不用自己在这里忙乱了。”
    他用手指插到头发里,使劲的拗了拗头,他的头这些天一直在疼。
    想了一下,他接着道:“现在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再有一个兄弟出事,所以,从今天开始,没有命令,谁也不能出去。
    而且无论白天还是夜里,当值不当值,最少也要三个人在一起,中间要保持十步的距离。”
    他看了一眼周冰,周冰向他淡淡的笑了一下,他也笑了一下,有点生硬,然后道:“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等一会我和军师还有二少爷商量了再通知大家吧,你们记住我说的话,去吧。”
    大家都一愣,也没有个结果出来,怎么就散了,可是谁也没敢说什么,起来都出去了,一出议事堂的大门,议论声便响起来。
    等大家都去得远了,李东阳叹了一口气,道:“二哥,我这几天头痛的厉害,心里一直很烦,我怕我会做错什么决定,所以…”
    他正视着周冰,“你帮帮我。”他的眼中有一种请求。
    周冰又笑了一下,道:“我也头疼,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都会头疼,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我帮你,家是大家的,每个人都有责任,你不说,我也不会置身事外,你放心好了,有咱们三个人在,这家就倒不了,半山堂就稳得很。”
    李东阳点点头,眼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巩力对李东阳这个态度已猜出来了,就是没想到他做的这么委婉,对他的放得开有点敬佩,也佩服他的手段,不用让位,把事情就推给了周冰,真没看出来这个小子还有这一下子。
    李东阳脸上又现出神采来,向巩力道:“军师,说说你的安排。”
    巩力心里有点讨厌他的这种态度和问话方式,口气中学着老爷子,他觉得李东阳有时有点可笑,像一个正学着做事的孩子。
    他在堂里是出了名的不喜欢孩子,所以从来对女人没兴趣,也没有老婆,他总说那是比做这个军师还要麻烦几十倍的事情。
    想了一下,巩力道:“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方法,还得看一阵,不知道事情倒底会发展到什么样。
    这几天,你刚才说的对,只要保证不再出事就行了,不出事,人心就不乱,只要大家心不乱,事情总会解决的,你说呢,二少爷。”
    他说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又推给了周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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