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伤横剑,在右臂衣袖上擦去剑上血迹,又看了一眼他的尸体,说了句:“可惜。”
    原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想不到如此草草了事。可惜,江湖上就这么少了一名绝世剑客。可惜最后竟不知道,是谁打败了藏天齐。他一剑斩下他的头颅,提头而去。
    晋阳城,慕容炎正在,突然外面有人传报:“陛下,封平统领求见。”
    慕容炎说:“让他进来。”
    封平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提了一个包裹,他俯身跪拜:“陛下,有人托微臣向陛下送一件礼物,以贺陛下登基之喜。”
    慕容炎说:“哦?呈上来吧。”
    封平说:“此物有些血腥,还请陛下远观即可,以免惊扰圣驾。”
    慕容炎眼睛眯起,再次看了眼那个包裹,问:“谁的头?”
    封平叩首:“回陛下,是藏剑山庄庄主、反贼藏天齐的人头。”
    慕容炎还没说话,旁边王允昭突然笑着说:“看来是有人抢在冷少君之前取了这颗头。怪不得冷少君这几日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封平却说:“不,王总管猜测有误。这次冷非颜非但不许燕楼执行任务,反而有意放任藏剑山庄的余孽逃出玉喉关。这颗头,是在冷非颜和藏天齐见面之后,才有人取来送给陛下的。”
    王允昭慢慢变了脸色,慕容炎却微笑道:“打开看看。”
    封平将包裹打开,里面果然是血淋淋的一颗头。仔细一看,确实是藏天齐无误。
    慕容炎说:“藏天齐武功高强,一向棘手。是谁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取他首级?”
    封平再拜,说:“回禀陛下,是玉喉关的武林世家端木家族的端木伤。此人剑术高明,也是武林罕见的高手。现在他正在宫外跪候,陛下是否见上一见?”
    慕容炎说:“他送了孤这样一份大礼,孤当然要见一见。宣他进来吧。”
    王允昭看看封平,没办法,只好去宣端木伤进宫。
    端木伤进来的时候,慕容炎就有点赏识的意思。这个人生得非常清俊,眼神里有一种阴冷之色,是那种鲜血不能染红的淡漠,他更适合生在暗处。
    端木伤当然听说过这位年轻的君主,当下跪拜行礼。慕容炎说:“起来吧,藏天齐的事,你做得很好。孤应该奖励你。”
    端木伤看了一眼封平,说:“回陛下,在下做的这些事,并不为奖赏。只是代表端木家族,对陛下的一片忠心。”
    慕容炎食指轻敲桌面,良久,说:“这颗忠心,孤收下了。如今武林,藏剑山庄已然不复存在,也是应该另有领袖维持公正与秩序了。”
    端木伤有些意外——他这样……就算是同意扶持端木家了?这么容易?
    封平看了他一眼,见他有些发呆,轻咳了一声。端木伤醒悟过来,叩首道:“能够效忠明主,乃是端木家族的荣幸。”
    ☆、第章 暴怒
    等封平和端木伤出了御书房,王允昭过来添茶,笑着说:“这端木家消息倒是灵通,老奴前儿个才将陛下的命令让封统领传出去,端木伤今天就提着藏天齐的人头来了。”
    慕容炎看了他一眼,说:“你是想提醒孤,他与封平之间,可能有某种交易?”
    王允昭说:“陛下哪用老奴提醒。老奴只是觉得,这端木家固然能为陛下所用,但是好歹冷少君是陛下一手栽培长大的。毕竟……人不如故啊。”
    慕容炎笑了一下,却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兰儿那边,太医怎么说?”
    从上次宫宴开始,姜碧兰就一直病着,反反复复,太医开了许多药也不见好。王允昭赶紧说:“太医说只是忧思过度,并无大碍。娘娘身子弱,难免将养得久些。”
    慕容炎皱眉:“忧思?如今宫里宫外,有什么能让她忧思过度的地方?”
    王允昭没有说话,慕容炎说:“过去看看她。”
    他这几天,只要下朝无事,基本就陪在栖凤宫。王允昭也不意外,赶紧随他过去。
    左苍狼去了一趟马邑城,任旋在大燕很是呆了一段时日。姜散宜一党的意思,便是直接处决,以示大燕军威。左苍狼不赞成,转而派人去往西靖,将此事大肆宣扬开来。任旋是西靖老将,还算是有些威望。
    之前西靖皇帝本来不同意高价赎回,大燕开出的价码是真不低。但如今情势越演越烈,他不能寒了自己的军心、民心。没办法,只好咬咬牙,花了一笔大价钱赎回任旋。
    西靖派了使臣过来,这次再不同以往皇帝国前来巡视臣属国的威风。慕容炎直接就没有让他进入晋阳城,反正事情一直是左苍狼在处理,便索性交给了她。
    左苍狼把任旋带往马邑城,双方在马邑城下交换金银和俘虏。走的时候,任旋回过头,说:“下次战场再遇到,没有这么容易了。”
    左苍狼笑笑,说:“说容易也容易,我今年十九,将军已年近四十。只要我好好活着,将军早晚不战而败啊。”
    任旋语塞,好半天,突然也苦笑了,说:“如果以后……大燕不能相容的话,来西靖找我。”
    左苍狼是不会在嘴上吃亏的,说:“此话也正是我想对将军说的,日后若西靖亡国的话,将军前来燕国,我家陛下必然不会亏待将军。”
    西靖使臣大怒,正要说话,任旋竖手,制止了他。临走之时,又看了一眼左苍狼,说:“这次是任某大意,但是定会有再见之期。将军保重。”
    他郑重其事地行礼,左苍狼拱手回礼:“保重。”
    马邑城下,他行出百步,复又回头。看见古旧的城门之下,左苍狼白衣轻甲,素色的披风被风撩起,刚毅而挺拔。
    任旋返回西靖之后,左苍狼把西靖送来的金银珠玉、丝帛绸缎全部运回晋阳城。袁戏一路护送,二人在晋蓟古道的小茶馆里歇脚,听见有人在议论:“这次武林大会,居然是端木家的人胜出了,藏剑山庄几百年的基业啊,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袁戏等人都是不关心江湖事的,左苍狼却突然问:“这位大哥,你是说今年的武林大会,是端木家的人取胜了?”
    那人本来不待答话,但转头一看是官府的人,还是客气了几分,说:“几位官爷对江湖上的事也感兴趣吗?昨日武林大会,藏剑山庄没有一人列席,端木家的家长端木柔胜出,看来这届的武林第一,非端木家莫属了。”
    左苍狼说:“除了端木家,没有其他高手参加吗?”
    那人说:“有啊,江湖上好手可多了去了,不过除了藏剑山庄,还有谁能胜过端木柔的?”
    左苍狼不再问了,袁戏说:“武林人士哪年不打打杀杀?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左苍狼说:“你别管我,你先把这些东西送回晋阳,我有点事,随后跟上。”说完,出了小茶馆,自己离开了。
    袁戏也拦不住,只来得及喊了一句:“你自己小心啊!”
    左苍狼拿着燕楼的信物——那枚纯金的飞燕扣找到了燕楼的联络所,想要联系冷非颜。但是并没有成功。就连燕子巢自己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左苍狼随后查询了端木家,结果查到姜散宜次子姜毅前往端木家拜访的事。随后就是端木伤随封平入宫面圣。
    左苍狼也不跟袁戏汇合,直接赶回了晋阳城。
    那时候慕容炎在栖凤宫陪姜碧兰,姜碧兰身子总也不好,慕容炎端了药亲自喂她。外面王允昭来报:“陛下,左将军宫外求见。”
    姜碧兰身体微僵,慕容炎说:“算着日子,她也该回来了。告诉她,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吧。明日早朝再说。”
    王允昭犹豫了一下,还是应是。返身出了栖凤宫,对左苍狼说:“将军,陛下让您先行回府,余事早朝再议。”
    左苍狼说:“我有急事,需要立刻禀告陛下,还请公公为我再通传一次。”
    王允昭说:“将军……娘娘正病着,您看……”
    左苍狼说:“是很要紧的事,有劳总管了。”
    王允昭只好再次进到姜碧兰寝宫,说:“陛下,将军说确有要事,需要当面禀奏陛下。”
    慕容炎想了想,终于把药汤替给身边的宫女彩绫,说:“我出去看看,稍后再过来。你先喝药。”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温柔体贴,眼神充满关切,姜碧兰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她轻轻点头:“炎哥哥……”
    慕容炎拍拍她的手背,起身离开。珠帘撩起又放下,姜碧兰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如果父亲说的是真的,那么你有爱过我吗?
    哪怕一丝一毫,你有爱过我吗?
    慕容炎出了栖凤宫,见左苍狼就跪在宫外,说:“起来吧,什么事这样着急?”
    左苍狼说:“昨日武林大会,微臣听说,端木家族的家长夺了头筹。很可能会取代藏剑山庄,统领大燕武林。”
    慕容炎说:“孤一向不关心江湖事,你不是不知道。”
    左苍狼说:“陛下既然不关心江湖事,为什么端木伤会前来求见陛下?”
    慕容炎顿时有些不悦,说:“你我数日不见,好不容易见了一面,你就打算用这种语气来质问我?”
    左苍狼说:“如今陛下根基已稳,正是燕子巢脱离暗处,洗成白道势力的最佳良机。可是燕子巢势力庞杂,如果端木家族上位,绝不可能给予他们转作正道势力的机会。陛下在这时候接见端木家族的人,而且任由端木家族统领武林,微臣实在费解。”
    慕容炎脸色慢慢沉下来,说:“你身为骠骑将军,未免管得太多了。孤做任何事,都需要向你解释吗?”
    左苍狼愣住,慕容炎说:“孤自登基以来,对你一直太过宠信,以至于你慢慢地连君臣之份也抛之脑后了。所以你敢直闯后宫,这样气势汹汹地问责于孤。而且是与你权限完全无干的事。”
    旁边王允昭眼看着是不好,赶紧说:“陛下……”
    慕容炎沉声说:“住嘴!”
    他瞬时再不敢说话,慕容炎又看向左苍狼,说:“来人,骠骑将军左苍狼亏礼废节,是为大不敬。立刻免去军职,押入诏狱待罪!”
    身边的禁卫军都是大吃一惊,半天没敢动,慕容炎说:“孤说话,你们已经听不见了吗?”
    这才有兵士赶紧上前,押了左苍狼,王允昭赶紧说:“将军……”他知道慕容炎如今是盛怒之下,左苍狼如不跪地认错求饶,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也绝对不能再善罢甘休。
    而左苍狼只是挣开禁军的手,许久说:“陛下,我们现在,也到了过河拆桥的时候了吗?”
    慕容炎顿时暴怒:“混帐!来人,给孤拖下去,重打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如果真的重打,完全足以将任何一个人打死。但是禁军还是懵的,没有人真敢把左苍狼打死。头几棍打得重,后面还是慢慢地轻了。这毕竟进宫之前还是陛下跟前的宠臣,突然一下子就成了囚犯,转变实在是太大。
    左苍狼挨了一百棍,嘴里全是血,然也不求饶,咬着牙生受了。
    慕容炎令人将她锁了,丢进诏狱。消息几乎瞬间传开,朝野哗然。
    诏狱都是关押重犯的地方,里面都是曾经的皇亲国戚、谋逆罪臣。左苍狼被兵士拖进来,扔到一间狭窄的囚室里。
    禁军就算是手下留情,也将她打了个皮开肉绽。她吐掉嘴里的血,又有狱卒过来给她戴上重枷。那枷一旦戴上,便是站不能站、坐不能坐。她侧了侧脸,在袖子上擦去脸上的血。不久之后,有个大夫模样的人拎着药箱,小跑着进来,说:“将军,王总管派小的来给您瞧瞧伤。”
    左苍狼说:“不用,我死不了!”
    大夫也不管她,径直让兵士开了牢门进来,撩开后背,上面一片血肉模糊。狱中条件简陋,也怕被人发现,他只有匆匆为她止血。
    正处理伤口,外面突然有牢头进来,说:“陛下说了,这人犯了大不敬之罪,任何人都不得探视。你赶紧走吧!”
    那大夫又看了一速说:“王总管说了,陛下正是盛怒之时,将军一定要服个软,好好说几句软话。好歹也得给他台阶让他下来啊。”
    左苍狼不说话,牢头说:“走吧,别让我们为难。”
    那大夫也只好匆匆离开了。牢门重又上锁,室中只余一线天光。
    ☆、第章 逼迫
    下午,姜散宜正和郑之舟等人商量新政的事。慕容炎虽然宠信他们,但是那是基于他们能够做实事的基础上。他如今的决策,无论是甘孝儒还是姜散宜都不敢阴奉阴违。慕容炎这个人,有些事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关键不能触到他的逆鳞。
    姜散宜正在看郑之舟呈上来的土地回收重新分配的策论,突然外面有人来报:“大人,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骠骑将军左苍狼因顶撞陛下,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如今被免去军职,下到诏狱了!”
    “什么?”姜散宜站起身来,旁边郑之舟等人俱都难掩震惊之色。姜散宜问:“可知是因何事顶撞?”
    来人说:“当时只有王总管在场,并没有人知道是因为何事。但是此事确实是千真万确的。”
    姜散宜沉吟半天,说:“知道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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