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着桂嬷嬷方才还夸她有天分,短短半个多月便将对外交际的礼仪练得差不多了,阿茶心中更雀跃了几分,身上难忍的酸痛感也仿佛淡去了不少。
    “那你们何以一副气怒不悦的样子?”阿茶都看出来了的东西,桂嬷嬷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只是人心难测,她再厉害也猜不到两个雪心之所忧竟会是凌珣——顾花桐眼瞧着是移情到梅劭身上了,这对还指望着她嫁给凌珣,从而近水楼台接近心上人的雪玉来说,可不就是重大打击么!
    雪玉是知道桂嬷嬷的厉害的,闻言心下一紧,忙低头小声道:“嬷嬷,我们是担心郡主和表少爷……您也知道,长公主和梅夫人不睦……”
    雪雁也是心惊,连连附和了几声。
    桂嬷嬷虽觉得还有哪里不大对劲,但她们说的确实有理,又想到顾花桐和梅劭,自己心中也是纠结,便也就懒得再去管两个丫鬟了。
    这时顾花桐已经拉着月牙走了,月牙天生热心肠,最是怜惜弱小,哪里能拒绝得了这样乖巧又软乎的小姑娘,当下便举手妥协,哄着她往厨房而去了。
    驿站里定是没有现成的豆渣饼的,月牙怕又要亲手给她做了——她从前最不爱下厨,如今因顾花桐之故却做得了一手好豆渣饼,阿茶一想便觉得好笑,又见桂嬷嬷似有担忧,也不好再耽搁她的时间,便郑重地行礼谢道:“天色不早了,嬷嬷快快回去歇息吧,这段时间实在多谢您了。”
    “王妃客气了,承蒙王爷信任,只愿不负所托。”桂嬷嬷忙转身避开。
    阿茶抿唇一笑,也不再多说,于她有恩的人,她自会铭记心中。
    ——————
    回到屋里,凌珣已经洗完澡上床了。
    刚沐浴过后的青年脸上还带着些许水汽,他半倚在床上,单腿曲起,一手执书,面色淡淡的,带了几分慵懒。阿茶只看了一眼便目光发直走不动路了,此刻的他和白日里不太一样,不管是那发梢带着湿意,此刻正随意披散着的墨发,还是那微微敞开,隐约可见结实胸膛的中衣,都叫他整个人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妖冶,尤其是他看向她的眼神……
    阿茶吞吞口水,猛地一下红了脸。
    太,太勾人了,受不住呀……
    “回来了?”
    他声音清浅,带着一分奇异的嘶哑,阿茶一下子回了神:“厉之哥哥,你喝酒啦?”
    “一小杯。”凌珣偏头,冲她挑了一下眉,“过来。”
    成亲那么久,阿茶早就知道他此刻的眼神代表着什么了,心口顿时碰碰直跳,脸蛋也烫得厉害。多日未有亲近,她其实也是有些意动的,但挣扎了片刻,还是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那个,我还有半本账册没看……”
    礼仪规矩是做给外人看的,在外头不出错就行,私下无需太苛求,可作为一府的当家主母,这管家之事却不能不会,否则家中都不安宁,还如何在外头行事呢?因此从桂嬷嬷那里得知管家的重要性之后,阿茶便将从前杨安给她买的那些话折子全收了起来,改看账本了。
    好在她识字,对这算术之事也颇有兴趣,因此学习起来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只是这却把阮庭舟和崔氏心疼坏了,崔氏倒还好,她再心疼也知道这是阿茶必须要经历的,因此只是时不时念叨几句,要她注意身体,不可太劳累。阮庭舟却不一样,近来就没用正眼看过凌珣。
    凌珣并不跟他计较,只每日守着媳妇儿,白日里陪她学习,晚上便给她捏捏肩膀捶捶腿儿,帮她缓解操劳过后身上的酸痛感,宠得厉害。
    不提众人看在眼里心中如何思量,阿茶心中是幸福满满的。虽每日早起晚睡,又是学习看账,又是记规矩学礼仪,又是背京中世家人物关系图的,整日疲累不堪,但小姑娘脸上的笑容却从未落下过。
    她知道他心中与爹爹姥姥一样怜惜自己,可他从来没有阻止过她,只是私下默默地为她做着一切能减轻她压力的事情,因为他懂得她想要为他勇敢为他努力的心,不愿辜负一丝一毫,所以哪怕再心疼,他也选择了和她一起坚持。
    也正因有了他的支持与包容,她才能在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学到那么多东西,才能对即将到来的明日不再恐慌,信心满满。
    阿茶为此感到心满意足。只是……今晚的他好像有些不对?
    正想着,床上的青年已经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今晚不看了,来日方长,回府之后再继续。现在……”他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弯身将她打横抱起,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带起阵阵战栗,“先洗澡。”
    他声音低沉,微有些哑,落在耳朵里竟有些烫人,阿茶红着脸,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脱口而出:“厉之哥哥莫不是在……嗯,色。诱我吧?”
    凌珣面色不变,耳朵却微微红了起来,他低头咬住她的唇,眼神幽深水亮:“是又如何?”
    她已经冷落他好多天了。
    “不,不如何……”阿茶挣扎了一下,半晌到底还是可耻地放纵自己沉迷在了美色中。她反手抱住他的脖子,有些羞赧又十分大胆地主动吻了上去,“你成功了,不过我身上疼,你,你记得轻一点儿呀……”
    “好。”凌珣眸底霎时火光跃动,抱着怀里娇娇的媳妇儿便朝屏风后头已经盛满热水的大木桶走去……
    一室春光,满地水花。
    ——————
    激情过后,阿茶蜷在凌珣怀里懒洋洋地问道:“阿九方才回京了,你知道吗?”
    凌珣正在给她捶捏酸痛的腰腿,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走之前过来说了一声。”
    “听闻是他母亲病了?可有大碍?”阿茶身体已经很累很困倦,可许是明日就要进京,真正开始新的生活了,她这会儿精神有些亢奋,竟是迟迟不愿睡去。
    凌珣摇摇头:“说是昏迷了,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希望没事才好。”阿茶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想到顾花桐方才的不开心,忙又问道,“那厉之哥哥知不知道郡主和阿九是怎么回事呀?郡主最近都不缠你了呢,而且方才阿九匆匆离去,她似乎有些不开心。”
    “好像是从前有些误会解开了。”凌珣低头看她,“累了就睡吧。”
    “不不,你先告诉我是什么误会呀!”事关自家夫君,阿茶心中好奇满满,自然是不依的。
    凌珣挑眉:“没细问。”
    “……你!”阿茶瞪眼,忍着身上的酸痛一咕噜坐了起来,“为什么不细问呀?这事儿与你也有关呢,你就不想知道郡主从前为什么总喜欢跟着你?”
    “不想。”凌珣重新将她拉回怀里抱好,“媳妇儿的事情都管不过来,哪里有空管别的。”
    阿茶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露出了傻笑,但好奇心未得到满足,到底有些痒痒,便嘟囔道:“下回,下回不许再这样,我想知道呢……”
    凌珣低头看着她,眼中笑意深深:“嗯,遵命。”
    阿茶满足了,蹭着他的胸膛继续傻笑:“那咱们明日进城之后是直接回家吗?”
    回家……
    凌珣微微一顿,半晌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眉眼暖如春风:“嗯,回家。”
    她和他,他们的家。
    第113章
    身体本就连日疲累,再加上昨晚没睡好觉,第二日起来阿茶便有些发蔫。
    见她明明困得不行却仍努力瞪大眼睛看着手中的人物关系图不肯放下,凌珣摇头,强行将她按进了怀里:“再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阿茶挣扎:“可是我还没看完……”
    “回家再看。”大手抚上她的肩颈,轻轻按捏,凌珣声音低沉,带着诱哄之意,“听话。”
    力道适中,舒服极了,阿茶只觉得阵阵困意如海浪般袭来,眼皮沉沉地落了下来:“那……那你记得……”
    声音太轻,凌珣没听清:“嗯?”
    没人回答。
    青年低头一看,小姑娘呼吸平缓,气息浅浅,已是沉沉睡去了。
    看着她眼下的青黑之色,凌珣心疼低叹,许久才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只此一次。”
    往后再不叫你这般辛苦。
    ——————
    虽马车稍有颠簸,但因太过困倦,阿茶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外头响起一声震天的“恭迎王爷王妃回府”,这才一个激灵从香甜的睡梦中醒了过来。
    “厉之哥哥,咱,咱们到了?”
    凌珣本有些舍不得叫醒她,见此也只好用水沾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嗯,到了。”
    “这么快?!”阿茶顿时彻底清醒了过来,忙从凌珣怀里爬了起来,又掏出随身携带的铜镜快速收拾了一番,这才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道,“我瞧着怎么样?”
    雪肤红唇,眉目如画,凌珣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弯了一下唇:“极美。”
    “那衣裳呢?发髻呢?有没有乱?”
    凌珣视线往下移。
    她今日穿着一件苏州七彩锦织成的雪青色彩绣繁花织锦散花裙,如云的墨发高挽成髻,簪着赤金碧玺宝石胜,又斜斜地插了一支成色极好,莹润通透的碧玉桃花簪,配上发间随意点缀着几朵玲珑紫玉雕花,端的是清丽华贵,娇俏无双。
    “没乱,很好。”
    “真的?”阿茶有些欢喜也有些忐忑,摆弄着手里的镜子照了又照,见确实无一错漏,这才放下心来。
    幸而她五官长得好,又正是年纪最好的时候,无需涂脂抹粉,否则靠在凌珣身上蹭来蹭去的睡了一路,这会儿不定成什么鬼样了。
    想到这,阿茶缓缓舒出一口气,抬头对身边的青年嫣然一笑:“那咱们下车?”
    凌珣大手牵住了她的小手:“好。”
    “对了,爹爹姥姥和月牙姐姐呢?走了吗?”阮庭舟进京之前便托邵义买好了宅子,那宅子就在骁王府斜对角的街头,近的很,因此阿茶这会儿并无太多不舍。
    “嗯。”
    “那郡主和蔡公公……”
    “也走了。”
    “阿绍也回府了?”
    “嗯,他爷爷一早就派了人在城门口等着。”
    说话间,两人已下了马车。
    “拜见王爷!拜见王妃!”这喊声整齐响亮,震耳欲聋,阿茶吓了一跳,忙抬头看去。
    首先入目的是马车两侧整齐列成两队的铁甲士兵,他们手握长。枪,笔直而立,气息肃杀锐利,如同出鞘的宝剑般令人望而生畏。见到凌珣的那一刻,他们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甚至还有人忍不住红了眼圈,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未发一言未动一分,只越发傲然地挺直脊背,以最坚定最好的状态来迎接他们的大将军回归。
    这些人大多是凌珣的旧部,他们有的是黑狼军的幸存者,有的是原本征北大将军府的府卫,听闻凌珣未死,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抛开了或好或坏的现状,重新以府兵之态回到了他们的大将军身边——大周朝设有府兵制,凡是三品以上的武将,皆可在府中养一定数量的府兵,凌珣如今虽已是王爷之尊,可同时也是从一品的征北大将军,按制可拥有八百府兵。
    看着他们脸上眼中绝对的信任和敬仰,阿茶心神震荡的同时也无比自豪,她紧紧握着凌珣的大手,只觉得自己眼眶也跟着发热了起来。
    为防失态,她忙压下心中的激荡抬目朝正前方看去。
    高高而立的朱红大门下,两只足有两人高,威风凛凛,气势惊人的石狮子如同守护神一般坐落在门阶两侧,俯瞰着来往的行人,庄严而肃穆。大门上方是一方红木匾额,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苍劲的大字:骁王府。
    而那高高的门阶下,正恭敬地立着几排丫鬟小厮,看样子该是府中的下人。为首是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做管家打扮的年轻人,一看见凌珣和阿茶就泪水涟涟地迎了上来:“王爷——我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说着眼泪便断了线似的从红红的眼角滚了下来。
    凌珣面色却淡淡的,并无一丝波动,他这会儿正“失忆”呢。
    那娃娃脸见此眼泪落得更厉害了,忍不住吸着鼻子道:“王爷,小的是陈默啊,从小跟您一块儿长大的,您连我也不记得了吗?”
    凌珣这才淡淡扫了他一眼:“不记得。”
    一旁的阿茶有些想笑,这陈默演技真好,厉之哥哥先前写过信给他,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能哭得这般真心实意,实在叫人佩服。
    像是配合阿茶的想法,陈默哽咽一声,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他哭得像个孩子,完全没有男子气概,众人却是习以为常,盖因骁王有个哭包小厮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然他虽爱哭,能力却是出众,只从凌珣极少回京,曾经的将军府,如今的骁王府上下却一直井井有条便能看出——陈默之母秋玲是凌珣母亲的心腹大丫鬟,陈默比凌珣小两岁,小时是凌珣的玩伴及贴身小厮,后来凌珣上了战场,便将身体文弱的他留在了府中看家。他也是骁王府的管家,不同于负责外事的楚南,他乃是骁王府的内管家,主要负责打理府中内务。
    “陈管家莫要伤心,王爷因伤之故不记前事,并非是故意忘记你的。”
    阿茶温和的一句话叫众人的目光霎时全落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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