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被这泉水蒸得一脸红扑扑的,很可爱。」王晓初本能摸上自己的脸,嘀咕道:「老是用这语气说我,我又不是孩子了。」「你就是个孩子。还很弱。」「那是因为你活那麽久。」王晓初住嘴没再说下去,温玉鹤拿手指往他下巴勾了一下,问他知道些什麽,他如实招出,结尾补充:「有一些是你师兄讲的。」「他。哼,他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麽温和好招惹,还有他不是人,是一头鹿。你可千万别喜欢上他。」王晓初睁大眼,忙道:「才不可能,我才不会喜欢他!」「瞧你慌得,呵呵。那萍羽如何?」王晓初愣住,垂下眼摇头表示。

    「你的喜欢真浅。」

    「喜欢本来就是这样。」王晓初替自己辩驳:「人要喜欢一个人是很容易的,就挑自己爱看的看。要讨厌一个人也很简单,你就把它当场梦,梦醒来觉得是假的,被骗了,就心生厌恶了。但人往往会忘了梦再怎样都是自己编织的,怨得了谁。我就是自作自受,也没埋怨谁,玉鹤别再取笑我了。」「我没取笑你。」温玉鹤又在他颊边香了一口,越过他身旁走上温泉池,说是想起有事先走,还丢了句:「你们好好聊。洗乾净等我回来算帐。」王晓初一听这话急忙回头,就见颜萍羽只在下身披了件毛巾,从石阶一步步走进池中。方才的话,颜萍羽都听得清楚,但他还是面不改色的凝望池中人。

    相较之下王晓初的脸更红,他尴尬无比看着水面一波波涟漪,很想转身逃跑,可是他没忽略温玉鹤临走时那句交代:「洗乾净。」他这样到底算乾净还是不乾净呢?

    不管怎样,温玉鹤真的是非常坏心!

    浮世、拾肆

    王晓初又被温玉鹤摆了一道,谨记下回说真话、坏话之前得先留意周围有无旁人,不然就像现在这样,才说美梦醒来即恶梦,那个恶梦就应验了。

    倒不是说他已经讨厌萍羽,毕竟曾真心喜欢过的人,就算失望也还是没忘记这人的好。但他心里怕,他怕麻烦、怕纠缠不清,虽然睡的人那麽多,还睡过不是人的,但从没有过这种别扭的感觉,原来他根本不谈感情,就算是在天岩寺会和女子们玩些暧昧的游戏,也没有谁真心投入,纯属消遣。

    颜萍羽走到他近前说:「宫主让我来看着你,帮你洗乾净。」王晓初心想,一样都是逃跑过的人,为什麽让这人来看着他。他随便搓着身体,退後两步拒绝道:「不必你帮,我洗得差不多了。」说完逃上岸,抓了浴巾衣物躲到附近屏风後头。他听到颜萍羽也上岸的水声,但并没有追到屏风这一头来,他擦乾身体再压掉头发间的水气,匆忙穿好衣裳。

    颜萍羽说了句对不起,然後沉默了会儿,跟他说:「南风她是我家人,我,绝不会丢着她不管。从前为了她才进蓬莱宫,只凭对她的思慕撑着,那时心想只要她能好,我怎样都无所谓。後来宫主捡了一个孩子回来,这孩子什麽也不会,什麽都不懂,却擅於察颜观色,还很懂得在床笫间配合人。那时觉得这孩子半点廉耻或矜持也没有,但我也没资格说别人,不过心中还是难免会想……怎麽有这种人,一个男孩子,毫无气概,也没有任何犹豫就能脱光了让人睡。」屏风後,王晓初拢着衣襟垮下脸,还以为这家伙是要羞辱他、存心找架吵,可是颜萍羽又继续讲:「偏偏是这样的少年对我纠缠、依赖,不知不觉间我有了想保护他的念头。不知不觉间,我会期待你来找我,会因为想着你而觉得日子过得有意思。喜欢看书的你,为什麽连一点文人风骨都养出不来。」「喂、你到底想讲什麽啊!」王晓初抓着浴巾跳出来,却见颜萍羽泪流满面,表情是微笑,可是让人看着感到凄楚难受。那个性情薄凉的男人,在流眼泪?他呆住,一时无言以对。

    「晓初。」颜萍羽笑了下,跟他说:「就算我喜欢你,也永远不能承诺你什麽。先前的事就忘了吧。」王晓初心跳得很用力,他回过神来,僵硬点了下头答应:「知道了。那就、跟以前一样,跟一开始一样。我大概也没有想像中那麽喜欢你,不用说什麽抱歉。我才不要让你欠。」「嗯。」

    王晓初拿浴巾塞到一身湿的颜萍羽身上说:「你擦一擦。我知道,那个谢南风跟你是绑定了,你们一起生过死过,我好像只给你找麻烦。」王晓初往後退了一步,盯着地面说:「我不会再缠着你的。你安心吧。」他讲完调头就逃,跑没几步就一头撞上一堵硬实的肉墙,额头鼻子痛得他发晕。

    被撞的人抓住王晓初的双臂将人扶稳,讶异道:「唉呀,唉呀,年轻人冒冒失失的。这里地上滑,摔跤就不好了。」来者是陆松禕,他看到满脸通红的王晓初,还有带着泪痕、穿着湿衣像水鬼的颜萍羽,嘴角抽了下,从鼻端发出尴尬笑声说:「原来你们在忙,哈啊……那我就不打搅了。反正庄里温泉池不只一处,我换一处洗。老了筋骨需要泡一泡的,咳。」「我正要走。师伯请自便。」颜萍羽抱着浴巾走过他们,王晓初躲在陆松禕面前偷看颜萍羽去去的身影,而陆松禕被人揪着袖子苦笑道:「师侄还没洗够?还是想留下替师伯我擦背?」王晓初直起身茫然瞅着陆松禕,陆松禕笑道:「你是蓬莱宫的弟子,我是小温的师兄,喊你师侄没错吧。」王晓初心想,自己这样真的能算是蓬莱宫弟子?他不懂温玉鹤收弟子有何依据,如果是以能否上得了宫主的床为依据……他转了圈眼珠,抛开杂绪问师伯说:「师伯不是在和宫主谈事?」「他在和庄主谈事,不是跟我。听说这附近来了一个女魔头。」陆松禕迳自走去屏风那儿,将雪白如云的道袍脱下挂好,然後抬高手解发髻,看也不看旁人就调侃说:

    「你是真想留下来伺候我,还是──」

    「我是有些疑问,不过还是等师伯泡过温泉再谈吧。」王晓初讲完就赶紧溜了。他不是害怕陆松禕,这陆松禕比他见过的多数人都还正派,但应该不是个假道学之人,就是罗嗦了点,也是他自认应付不来的对象。简言之就是跟这家伙没什麽好讲的,只有一直被罗嗦的份,而他最讨厌被罗嗦了。

    王晓初就在温泉池外的凉亭等头发乾,他靠着围栏打盹儿,陆松禕泡过温泉也进到凉亭坐在他对面盘坐休息。他知道来的是谁,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确认,想起第一次见到陆松禕的情景,一时出神,目光就这麽落在陆松禕脸上。

    陆松禕睁开眼与之互看,等王晓初迟钝回神红了脸,他才勾起嘴角浅浅微笑说:「是不是春天了,因为一些事而心神不宁?」「啊?」「不要紧,这就是宇宙循环、奥妙之处,没什麽好害羞。遥想我炼出人形那会儿,也一时没能改掉发情的毛病,每逢梅花开时就──」「咳咳咳咳,师伯,我没有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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