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驾到”,一声通报打破了凤阳阁的宁静,尚药局奉御石礞慌忙躬身在旁,带领众医师唱道:“恭迎圣人。”
    李纯快步走了进来,黑着脸问道:“永安如何了?”
    石礞忙道:“公主已经苏醒,尚无大碍。”
    李纯走进内室,掀起床帏,探头看向永安公主,见她熟睡中仍卷曲着身子,显是疼痛难忍,不由得一阵恼怒,他起身离开,向仍躬着身子的石礞道:“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会突然晕厥。”
    石礞犹豫道:“圣人有问,不敢不答,只是公主的病......”
    李纯见他吞吞吐吐,不耐烦道:“怎么,连你这个医中圣手都看不出来吗?”
    石礞见皇帝话中讥讽,知道这是李纯动了真怒的表现,忙道:“微臣不敢当,公主殿下所患之病并不是疑难杂症,只是唯恐说出来冲撞了圣人。”
    李纯看向垂立在旁的侍奉太监,小太监会意道:“公主休息,无关人等先行退下。”
    待众人离去,李纯又对石礞道:“但说无妨。”
    石礞沉吟道:“公主所患,似病非病,乃是、乃是......”
    李纯喝道:“说人话。”
    石礞肃然道:“脱血痛。”
    李纯虽不立皇后,但后宫妃嫔众多,听到是“脱血痛”,不禁讶然道:“此乃女子常见病症,为何永安会晕厥。”
    石礞惶恐道:“臣等无能,察公主病症重于常人,众医师集思广益,仅找到稍事缓解之法,却无法根治。”
    李纯勃然大怒:“朝廷养你们何用。”
    石礞伏地而拜,不敢答话,他知道李纯长女永昌公主病逝后,皇帝曾三日不朝,以示哀思。此后李纯宠爱岐阳公主,而今岐阳已下嫁杜悰,李纯又似乎特别偏爱永安公主。
    李纯见他并不言语,怒不可竭,喘着粗气喊道:“宣权德舆、崔环滚来见朕。”
    门外小太监唱了个“诺”,快步离开......
    韩家医馆,徐明正在夜读医书。
    这两天徐明一直在为了备战太医署贡举而努力着,虽然他穿越前是重点医科大的学生,会许多超出了唐朝时代的医术手段,可是,在这几天泡在韩家医馆学习,他还是获益良多!
    首先唐朝的医书,与后世医术多有不同。许多前世失传的篇章、秘籍、古法,在这个时代却十分常见,为他解决了诸多疑惑。
    另一方面,韩雨晴毕竟是长安城的名医韩春方的女儿,和这个小妮子讨论医书药方,既赏心悦目又为自己省了不少功夫。
    在这个一切病痛只能靠经验医学来解决的时代,名医往往有着他们独到的心得与见解,韩春方更是如此。
    得到了韩春方不少真传的韩雨晴,有着许多只有古人才会懂的独到技法与见解,对徐明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这一次太医署会试,我一定会入围的!”
    徐明的心中,斗志昂扬,期待无比!
    正当他自我陶醉的时候,忽听门外有人喊道:“郎君,阿郎堂中有请。”
    徐明起身推门,见是那日带他去药府的小丫鬟,纳闷道:“这么晚了,岳父找我何事。”
    小丫鬟认真道:“阿郎没说,奴婢也不知道”,说完也不理他,转身便走。
    徐明满肚疑团地来到大堂,见韩春方端坐中央,旁边韩雨晴、韩朗,连同赖在韩家医馆不肯离去的吴严三人都站立在旁。
    见徐明到来,韩春方道:“人齐了,后日便是太医署贡举了,我有几件事向你们交待。”
    说着,他向韩朗和吴严各递去一封文书,继续道:“徐明的入场证明我已让雨晴转交,这是朗儿和你的,现在也正式交给你们。”
    韩雨晴见韩春方没给自己,忍不住道:“阿爹,我的呢?”
    韩春方看了她一眼道:“你不参加此次贡举。”
    韩雨晴瞬间怔住,红着眼问道:“此次不招收女医吗?”
    韩春方笑道:“女儿不必担心,今日尚药局石奉御找到我,要举荐你进尚药局。”
    韩雨晴将信将疑道:“石奉御果真如此?”
    韩春方乐悠悠的说:“阿爹还能骗你不成,永安公主顽疾在身,圣人急召女医前往侍奉,如今宫中女医不足,石奉御就从各大医馆中搜寻懂医术的女子,这不就想到了你。”
    韩雨晴上前挽住韩春方的胳膊,欣喜若狂道:“爹爹,太好了,我不用参加贡举,就能直接进入尚药局了?”
    韩春方道:“也没那么容易,听说此次石奉御一共选拔了十名女子,只有不足半数可以留下。”
    沉吟片刻,他又道:“不过石礞和我多年好友,你好生侍奉永安公主便是,其他的不用多想。”
    韩雨晴喜道:“谢谢爹。”
    徐明见韩雨晴笑靥如花,俏脸如一朵雪中腊梅,极清极妍,心中一动。忽然又瞧见旁边吴严正咧着嘴傻笑,口水流了一衣领,忍不住叹道:“真是扫兴。”
    韩春方宽慰的拍了拍韩雨晴的手,转头看向徐明等人道:“我思虑良久,方决定以韩家医馆的名义举荐你们三人参加贡举,一是考虑到你们在药府表现上佳,二是举贤不避亲,尔等要细心应答,争取进入太医署学习。”
    徐明心道:“一个儿子、一个女婿、一个贵胄,好一个举贤不避亲”,正走神间,只见韩朗愁眉苦脸道:“阿爹,我大病未愈,还是不去参加了吧。”
    韩春方听了勃然大怒:“不孝子,你那算什么狗屁倒灶的病,以后不许你去平康里鬼混,你不嫌丢人我嫌。”
    见韩春方发火,韩朗嘟囔道:“我要是考不进去怎么办。”
    韩春方起身一脚踢在韩朗屁股上,骂道:“考不进去,你就给我上山挖草药,再也不许踏进韩府一步。”
    韩雨晴见状连忙上前拉住韩春方:“爹爹息怒,朗儿还不懂事,长大就好了。”
    徐明看着韩朗这个“巨婴”,怎样也跟“未长大”这个词联系不起来。
    韩春方吹胡子、瞪眼睛的发了一通火,又对徐明二人道:“听闻陛下对尚药局医师极不满意,已责令太常寺和太医署重新制定贡举方案,恐怕难度会加大。”
    吴严一门心思放在韩雨晴身上,并不在乎能否进入太医署学习,听说韩雨晴可直接进入尚药局后,更不向往能够考中。徐明却早已将筹码全部压到了贡举之中,闻言茫然若失。
    韩雨晴见他愁眉不展,替他向韩春方问道:“爹爹可有办法打探到贡举试题。”
    韩春方摇了摇头道:“若是往常还有希望,今次圣人亲自下令,恐怕打探不到。”
    韩雨晴轻轻的叹了口气,安慰道:“朗君,噢,徐明,不必忧虑,以你的医术定可通过贡举,顺利进入太医署。”
    说完,她心中升起异样感觉:“我为何担忧她的前途?”
    见徐明仍旧无精打采,她突然明白,徐明的情绪变化已经干扰到她的心境,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想到此处,先前能进尚药局的喜悦一扫而空,代之以淡淡的忧伤和懊恼。
    吴严也在懊恼,韩雨晴竟看都没看他一眼,整个心思都放在徐明身上。
    只有徐明认真的想着:“平康里到底是个什么好地方,有空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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