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鳞次栉比的城市大厦倾泻而下,将建筑物切割成各种几何图形,高架上车水马龙,充斥着嘈杂喧闹的汽笛声,构建出一线城市标准快节奏的繁华景象。
    上午十一点,贺明礼此次在海市的出差工作以一场两小时会议作为收尾。
    一行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从酒店大堂涌出,握着手说着客套官场话,很快相互告完别,贺明礼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
    这几天贺明礼每日早出晚归,回了酒店还要远程监管公司事务,终于能松缓口气,眉间浮出几缕藏不住的倦色。
    他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向后靠,手肘抵在车门上,食指中指并拢轻轻摁住太阳穴,能够受到那里还有一根紧绷着未放松的神经。
    他在想明玥的事。
    半晌,蒋源拧了瓶矿泉水递给贺明礼:“贺总,喝口水。”
    “面试进展得怎么样?”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有几滴沾在男人淡色单薄的唇上。
    也因为他唇色本身较浅,下唇被咬破的一处结了痂的伤口格外明显,给淡漠清冷的气质里添了点暧昧不明的味道。
    只一眼,蒋源飞速别过视线,眼观鼻鼻观心道,“近期来明亿面试的人员一共有一百二十二名,根据人事部经理的反应,挑选出了比较符合我们公司条件要求的一共有三名,其中有一位叫林扉的小姐实力特别优异。”
    贺明礼微阖的双眼缓缓睁开,眼底流过不易察觉的冷意,只不过他常年都是同一副表情,片刻的异样也没被蒋源察觉。
    “把面试通过的三名设计师资料都传到我的电脑来,等我回到京市,再亲自见见——”
    “林扉。”
    房卡插.入时咔哒一声电子音轻响,贺明礼臂弯中搭着西装外套阔步走向卧室,异常安静的空间里唯有皮鞋踩在地毯上沉闷的脚步声。
    床上的明玥维持着贺明礼离开前蜷缩成一团的姿势一动不动,空气里弥留着淡淡挥散不去的气息,在提醒他昨晚被愤怒冲昏头脑下所犯下的错误。
    半晌,贺明礼叹了口气,衣服搭在沙发上,抬腿走到床边:“明玥,起来了,我带你去吃午饭。”
    “……”
    掀开盖住脑袋的被子,床上的小兔子受惊般往里缩了下,透过凌乱遮住脸颊的头发缝隙间瞪住贺明礼,通红的眼睛里藏着莫大恐惧。
    贺明礼心微微一动,情不自禁伸手碰碰她的面颊,她下意识避开的动作却让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僵在原地。
    “……”
    她在害怕。
    贺明礼对冲动犯下错误后所产生的愧疚情绪被冲淡几分,取而代之是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烦躁,嗓音沉了几分:“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躺下去?不吃不喝等着死?”
    明玥咬紧颤动的嘴唇不吭声,心想我就这样躺到死,你能拿我怎么样。
    贺明礼似乎看穿她的心声,沉默几秒以后,倏地掀了被子弯下腰长臂从她颈后与膝盖窝穿过,轻轻松松将人打横抱起来。
    腾空一瞬间明玥大脑短暂空白,很快反应过来,花容失色地尖叫闹腾起来:“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贺明礼!”
    这一刻男人与女人之间力量悬殊充分体现出来,面对身高八尺身形健硕的贺明礼,常年能躺着就不坐着严重缺乏运动的明玥在他怀里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兔。
    幸好酒店高级套房隔音效果好,否则让人听了以为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凶残分.尸案。
    贺明礼啪得一掌拍在明玥浑圆挺翘的臀部上:“给我闭嘴。”
    明玥嘶得倒吸口凉气,漂亮的五官拧巴成团,正要破口大骂,就被人塞进了浴缸中。
    裸.露在外的四肢触碰到冰凉的瓷器,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你……”没来得及开口,哗得一下热水从头浇下来,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明玥:“……”
    贺明礼居高临下看着小白兔淋成落汤鸡的模样,心中陡然生出恶趣味得逞的愉悦:“自己乖乖洗澡,还是要我帮你洗澡。”
    听上去好像在给人选择,话里明晃晃的威胁却勾起了明玥那股子叛逆劲。
    她秀眉一扬,黑白分明的杏眸夹着火星子,咬牙切齿道,“贺明礼,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了!”
    “看来你是不想自己洗澡。”贺明礼一面不咸不淡地说着,一面解开衬衣衣袖扣子三两下挽到手肘处,拿下花洒:“想我帮你洗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明玥被贺明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本事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不受控制翻了个高难度大白眼:“谁说我是这个意思,你赶快滚出去,我自己洗!”
    贺明礼扶着花洒往明玥脸上怼着冲:“你应该早点配合。”
    明玥:“……”
    抹了把脸,明玥抬头回敬一个嘲讽的笑容:“我说我要自己洗,难道贺总还要在这里守着吗?”
    贺明礼:“你不介意我当然乐意。”
    贺明礼的不按常理出牌令明玥瞬间黑了脸,声音从后槽牙里恶狠狠的磨出来:“你给我滚!”
    拖拖拉拉在浴室里磨了一个半小时,明玥才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走出去,看见贺明礼坐在窗边单人沙发里看文件,削瘦笔挺的鼻梁上架着银框眼镜衬得人斯文儒雅。
    光辉在男人轮廓边缘镀上层朦胧感,好看得过分了就有些不太真实。
    在贺明礼听到脚步声偏头望过来的同时,明玥鼻腔中发出声冷哼,径直爬上床,重新蜷缩成贺明礼回来前的一团。
    “洗了头发不吹干会感冒。”贺明礼放下手里的报表,来到床边好言哄劝两句见没任何反应,直接将人从被窝中拎小鸡一样拎出来。
    小鸡拼命扑动着翅膀想挣脱魔爪,但最终逃不过被乖乖摁在梳妆台前的命运,急得小脸通红。
    “我劝你别做无谓的举动,你以为你作给谁看。”
    贺明礼从后背捏住明玥下颚,扭过她的头逼迫她看向镜子,弯腰凑到她耳边抬眼与镜子里的她对视,嗤笑道,“你别以为仗着我对你太纵容就可以胡作非为。”
    贺明礼说:“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会承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你也应该清醒一点,尽好作为我妻子的本分。”
    男人指腹传达的力度挤压在下颌骨上,明玥疼得眉心紧紧拧在一起,想用手拽下下巴上的桎梏却是徒劳无功。
    “所以,我也奉劝你一句。”耳畔嗓音沉了几分,镜子里男人阴戾凶狠的神情不由令明玥愣了下,莫名的恐惧如森森寒意逐渐爬上背脊钻入毛孔延伸四肢百骸。
    她听见他说:“从前我不管你怎样,但既然嫁给了我,就是我的女人,麻烦你收好那点小心思。”
    不等明玥有所反应,贺明礼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帮明玥吹湿漉漉还在滴着水的头发。
    一时间,偌大酒店房间只有吹风机在发出噪音,两人沉默着没再进行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明玥发质非常柔顺,吹到半干的程度拿在手里蓬松又柔软,还有很淡很好闻的玫瑰花香。
    这场景其实有些旖旎暧昧的,欢好过后男人替沐浴完毕的女人吹头发,经历过一夜缠绵在这小小的体贴温情里重新发酵,难免忍不住再郎情妾意一番。
    只是谁都明白昨夜是情迷意乱与冲动的意外,并不能成为感情的调味剂。
    “干得差不多了,换衣服,我带你出去吃午饭。”
    贺明礼已然恢复神色自若,与方才神情阴狠威逼胁迫明玥的态度判若两人,给人一种他似乎什么也没说过的错觉。
    “你想吃什么?”他甚至体贴地征求她的意见。
    这种骤然的切换如让明玥想笑:“我心情不好,没胃口,不想吃东西。”
    “你不要跟我闹脾气。”
    “我没闹脾气,你这个人真的很烦,我说我没心情没胃口,你为什么总喜欢强迫别人呢?”
    贺明礼好像听懂了她的意有所指:“你好好想想,昨天晚上你情我愿,好像不是我强迫你的。”
    “……”心里绷紧的那根线犹如被人挑断,连接着脑袋里所有神经血管都突突跳起来,一股热血直冲明玥脑门。
    啪得一掌拍在桌上她站起身,涨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住贺明礼,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着。
    氛围僵持住。
    就在贺明礼以为明玥会恼羞成怒再给他一耳光都做好挨打准备的时候,明玥呜得一声崩溃痛哭出声。
    小学生大抵如此,受了委屈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明玥倒不觉得天塌了,但她确确实实心塌了。
    隐忍、克制、欲言又止,哭哭啼啼到了嘴边只会念叨一句。
    ——“你只会欺负我。”
    贺明礼头痛欲裂。比起明玥这样,他更希望她气不过打他一巴掌,这丫头从小就这样哭起来没完没了,还是听不进任何好话又难哄的类型。
    贺明礼有很多对付明玥的办法,但她一哭他就真的没辙了,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别哭了。”
    要是在公司里那帮精英智囊团在现场,看到贺明礼这副生无可恋又束手无策的模样,一定会集体震惊手握着几亿项目决策权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业界大佬竟会在一个女人身上无计可施。
    “算了,你没胃口就不吃了。”贺明礼用指腹蹭掉明玥脸颊的泪水:“哭成这样很丑。”
    闻言,明玥哭得更大声了:“哇——!!!”
    贺明礼:“……”
    他输了。
    贺明礼决定曲线救国,远离是非之地给她单独冷静冷静,旋即打了个电话给蒋源:“你去附近甜品店看看,每种口味买一点送到我房间来,记得还要奶茶。”
    “顺便帮我点份馄饨一起带来。”
    “好的。”
    男人手插在西装口袋中站在客厅中打电话,隔着镂空屏风往卧室里看了一眼,小丫头哭得有些忘我陶醉,那声音犹如在他颅内放鞭炮。
    想了想,贺明礼改口道,“算了,你只送甜品和奶茶过来就行了。”
    蒋源:“那馄饨还要买吗?”
    “不用,我去外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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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总:我哪点比不上明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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