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皇孙都进了朝廷办事。衙门里的风气忽然间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以至于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练功的微飏都感受到了这种诡异。
    ——焦氏开始遮遮掩掩地往娘家倒腾东西!
    和国公是个多抠门的人,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但是,他看不懂账本。
    所以跟了他半辈子的周管家才受到极为隆重的信任——因为周管家跟焦氏不大对付,且看得懂账本。
    可是最近,周管家竟然因为吃坏了肚子,以致于险些成了痢疾,躺在自家十来天起不了床。
    于是焦氏开始有了小动作。
    头一个发现的是虞小四。
    微家的伙食好,小伙子能撒开来吃,不到三个月,他不仅个头长了,连脚都大了一号。
    他想去领一身新衣裳、一双新鞋。
    结果三天没找到周管家。却发现寻常周管家才能进去的一个屋子,锁被换了。
    虞小四琢磨着不对劲儿,一打听,那屋里放的是历年的账册,还有国公府的印章。
    有了这个印章,可做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虞小四转头把这个事儿告诉了微飏。
    微飏当即赏了他一把金豆子:“去成衣铺里给自己买衣裳鞋子,顺便看看我大伯娘的娘家到底是怎么了。”
    虞小四去了半晌,回来的时候憋不住地笑:“几位郡王殿下,快把六部九卿搅和疯了!”
    “啊?怎么了?说说!”微飏眼睛一亮,正要去练功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春辰眼尖手快,片刻就在桌上备好了茶水瓜子,甚至还加了一碟子才下来的桃花饼。
    “景王最勤恳老实,工部上上下下的活儿都看了个遍。问得又细,追得又急,偏还不是坏心眼儿想拿捏谁。就是事儿,就事论事。
    “工部老尚书当了多少年吉祥物儿了,这回两位侍郎都顶不住,把他老人家都搬出来了。
    “听说如今景王就天天跟在宋老尚书身边儿,整理全工部上下所有的图册、账目。工部所有吃拿卡要过的,如今都咬牙切齿地恨呢。”
    虞小四笑。
    微飏也笑。
    那个景王,倒是个出了名的单纯认真的主儿。又善良又温柔。听梁擎说,全天下,除了他皇祖父,就只崇拜他大堂兄桓王殿下一个人。
    “最狠的听说是桓王殿下。进了宗正寺,说是管皇家宗亲的事务,可是咱们皇家人口简单,便加上外戚,也不过五六家子。
    “先前又刚闹出永宁伯府的事儿,大家如今都夹着尾巴做人。桓王殿下又不傻,自然不会去找茬儿。
    “他便开始查访前朝的陵寝,和京城乃至京畿道的寺庙道观。”
    虞小四说到这里,忍不住嘬牙花子,“听说一口气查出来三个道观六个寺庙犯戒不说,还……迷惑信众什么的。
    “就昨儿,刚判了十个斩六个流放,和两个剐。”
    “剐?!”微飏惊讶地张大了嘴。
    虞小四叹口气:“和尚庙,供的是送子观音,还灵验得很。这不剐了等什么?”
    春辰听得有些发懵。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的石磐一巴掌拍过去:“出去!小孩子家家的,不许听这个!”
    春辰一下子反应过来,红着脸跑了出去,口中却忍不住咬着牙骂:“缺了大德的贼秃,就该千刀万剐!”
    “还有么?”微飏看看石磐,接着问虞小四。
    虞小四垂眸道:“祺王殿下在刑部,倒是被交口称赞。刑部高尚书前几天启程去了江南,现在祺王殿下跟着甄侍郎在学习。”
    “甄侍郎前天刚递了告老的奏章。”石磐皱皱眉,“高尚书走了,甄侍郎再告老,刑部这是要空啊。”
    “就热闹在这件事上。祺王殿下早就知道甄侍郎要告老,他直接便替自己的外祖父徐琅求这个职位。”
    虞小四垂眸说道,“徐某如今在淮南道做刺史,徐氏一案,因都是一族,总有些干碍,他便被停了差事待查。
    “祺王殿下便写了一个长长的奏章,列举了徐某在外任时查过的离奇案子。听说比话本评话还热闹。”
    微飏高高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听说这位是个最喜欢吃喝玩乐的纨绔?”
    “是,走马斗鸡都是高手。去年秋天爱上了玩虫儿。正月里买一只蝈蝈,花了六百银子。被端王听说了,大怒,砸了他的虫房,还赏了一顿棍子。
    “听说祺王殿下为了这件事,在锦王府里哭了三天三夜。陛下听说,召进宫看了他,这才下旨让景王和他都进部里学习。
    “还有那四位皇孙也被拘进宫里读书,大概也是陛下生怕那几个小的学了他吧。”石磐忍不住笑了笑。
    微飏听了也笑:“那这位去刑部倒还真对了。班侯也好这些——”
    石磐看她。
    微飏恍然大悟:“陛下就是打算让班侯带他……”
    可惜端方帝小看了班信的脾气。
    他看不上的人,你便杀了他,也甭想让他对那人好半分。更何况班信那不是纨绔,不是花钱玩儿,而是真心喜欢动物。
    就祺王这种玩法,班信只怕是一万个看不上。
    “祺王这奏章上去了吗?陛下怎么说?”微飏把话题再拽回来。
    石磐又笑了笑:“陛下也笑,说真是孩子话。转头却让吏部把徐某的履历拿来看了,命徐某进京述职。”
    难不成还真给这厮一个刑部侍郎不成?
    “算是平调吧。品级倒差不离。”石磐又加一句。
    虞小四抬眼看了看微飏。他也觉得陛下应该不会这么儿戏。
    微飏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若是陛下真对徐家生了心思,那让徐某进京,这是最好的一个借口。”
    对徐家生心思,为什么?
    石磐茫然。
    虞小四也眨眼,吃力地想。
    看着两个人的样子,微飏又好气又好笑:“我举另一个例子你们就明白了:杨孟公。
    “陛下永远都不会让杨孟公回京入部。除非拜相。”
    只有信任的人,才会放在外头,替自己牧守一方。既不怕他苛待生民,也不怕他自成一国。
    而像徐家那样的人,顶好别放在地方上糟蹋百姓。毕竟山高皇帝远,管不过来。
    可若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哪一天找着茬儿,说一声拘拿,连夜都不用过,就可以杀他满门!
    石磐明白了过来,心头一紧。
    虞小四竟也想到了,脸色微变,然而立即便又恢复了正常,带着一丝敬仰点了点头:“小娘子真是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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