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飏和端方帝边喝粥,边低低地说话。
    把自己的谋划、实施过程和效果轻轻地都告诉了端方帝,只隐去跟三皇子的关联,顺便轻轻地翻了端方帝一个白眼:
    “我要出远门,你都不宣我进宫告个别!”
    “我哪知道你回乡祭个祖还有这么多花花肠子?”端方帝哼了一声,又问,“你走的头一天,听说见了阿衍和班信?没安排点儿什么?”
    “他们都猜着了我要搞事,想替我安排来着,我没让。再说,我家里的事情,真让外人预先插手,我怕回来我爹娘尴尬。”
    微飏喝完一碗,又盛了一碗。
    端方帝慢慢喝完大半碗,便站了起来,慢慢在殿里踱步,低头伤心:
    “兵部,竟然全烂了……”
    “虽说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但真的有证据全翻出来,还是很郁闷的。”微飏也跟着叹气,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现在最要紧不是感慨过去,而是此事必要快刀斩乱麻。您得赶紧准备好继任的人选,还得是那种一上任就能让兵部顺利转起来的人。”
    “你唠叨得比太后都唠叨!”端方帝瞪了她一眼。
    微飏吃完了,放下碗:“想问问您有没有人选。”
    “难不成你有人选了?!”端方帝惊讶地看着她。
    微飏摇头:“没有。”顿一顿,道,“但是如果您有,我这趟正好带了名单出去,让大家在朝上帮忙提一提。”
    “嗯。这个主意好。我想想。”端方帝转转腰,喊人进来去洗澡。
    等他走了,微飏这才又问宫女:“我也想洗洗。”
    宫女笑得甜美:“石磐姑姑进宫来了,听说您只洗了把脸,立即便命我们准备好了,您请跟我来。”
    “姑姑来了?在那里?”微飏急着知道锦王的情况。
    “正在偏殿吃茶。”宫女带了她去偏殿。
    微飏转到屏风里头泡进大浴桶,石磐便坐在外头跟她说话。
    浴桶里不仅有热度正好的水,还掺进去了香喷喷的牛乳。
    微飏整个人都浸入浴桶里,水面上只露着头。
    “锦王整个人都颓败了,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跟当年刚听说二皇子死讯的杨氏,一模一样。”石磐低低说道。
    微飏轻声问:“有没有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寻了锦王的侍卫九郎,仔仔细细问了半宿。
    “一行人说是出去打猎,其实是再度去了被赏下来的那个庄子。那边一个当年藏人的地窖里,角落土里找到一个断掉的玉带钩。
    “他们便去搜寻附近的山地里。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石磐低声道,“结果,在不远处,发现了另一半。他们便觉得蹊跷。锦王的侍卫九郎当下便劝锦王回去,至少多带些人。
    “锦王带的几个人都是江湖人,九郎说当时还觉得信不过他们。可锦王却一定要趁热打铁。
    “再往前走,又发现一个跟那带钩相配的一条皮带。就这样,越走越远……便中了埋伏。”
    微飏摇了摇头,叹道:“江湖人想不到排兵布阵上……”
    “说是几个江湖人劝过,可锦王那天却一意孤行。”石磐迟疑半天,声音压得低低的,悄道:“说是那个带钩,跟三皇子平素用过的一个,极为相似。”
    锦王这是疯魔了……
    微飏低低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几个江湖人拼死才把锦王抢回来。九郎当时昏迷过去,是后头的人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
    石磐接着说道,“一听他伤了,祺王当时就飞奔了过去。可惜,进门只赶上了锦王妃咽气。
    “听说,祺王没在乎那些礼数,哭着给锦王妃亲手合上的眼。”
    微飏想起梅会,轻声道:“他们兄弟的感情是真好。”
    “一个没爹没妈,一个,呵呵,跟没爹没妈没什么区别……”石磐叹口气,“我去的时候,祺王正抱着锦王痛哭,咬牙切齿一定要给他报仇雪恨。”
    “姑姑跟他们说了兵部的事吗?”微飏心中一动。
    “没有。”石磐又犹豫了一下,“不过,我觉得,他们猜到了。祺王看见我,愣了一愣便问:他们必不能让小娘子一个人回来,是大郎君护送的么?”
    “……”微飏听见这个思路,多少有点儿不爽,直接岔开话题,“那个带钩,祺王怎么说?”
    “自然不是。就是为了引锦王上钩的。”石磐不以为然。
    “带钩现在哪里?还有那个皮带?”微飏忍不住在浴桶里坐了起来,趴在了桶边。
    石磐愣住:“说是已经交给了刑部。小娘子想看?我下午去问问?”
    刑部现在乱哄哄的,那东西不论真假,现在都会已经变成假的了。
    微飏的肩塌了下来:“算了,陛下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摆着没那么强悍,回头再说吧。”
    “那东西既然说了像三皇子的,那就必定不是三皇子的。用不着看吧?”石磐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错。
    微飏摇摇头:“这种事,说不准。”
    靖安侯和永宁伯翻脸,端王和太子的矛盾实际上已经摊到了明面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二人不论是谁都会有先剪除其他弱小力量的可能。今天这个圈套是给锦王的,说不准明天就有另一个圈套是给桓王的。
    所以,如果刺杀锦王、陷害三皇子一事做得这么明显,那么,反而太子的嫌疑倒小了许多——他是太明显的受益之人了。
    “先审兵部吧。也许是那位郭侍郎,先想拉和国公府和嘉定侯府下水不成,三皇子又不肯帮他脱罪,所以才下了这个毒手。”
    微飏漫不经心地说道。
    石磐沉默。
    虽然先杨妃罪无可赦,但锦王却只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跟桓王一样无父无母的孩子。
    不论是皇家的哪一位对锦王动了手,这都是她觉得无法接受的事情。
    “小娘子,奴婢进来,给您换水、洗头?”外头宫女叩门,小心翼翼地问。
    “嗯?”微飏还没回神。
    石磐觉得奇怪:“这才泡了多一会儿?你急什么?”
    “已经有好几拨人来过,班侯在外头挡着。说陛下无妨,但让我来催催小娘子,让您在宫里盘桓不要太久。家里林娘子怕会挂念呢。”
    微飏哦了一声:“那你进来吧。”
    宫女进来帮她收拾。
    微飏的目光落在衣衫上放着的那个系着红绳的平安符上,心中微动:“姑姑,一会儿出宫,咱们先去趟玄都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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