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先是骑着马来的,城内走不快,等到邙山下,已是浑身湿透,汗如雨出。
    进了大门,看到宅院中热火朝天的景像,李承先惊的连汗都忘了擦。
    六口大池修的方方正正,连底带壁贴着灰亮的陶砖。三口深池顶上不但立有龙门架,还用数层麻布搭着厚厚的遮阳棚。
    池内整整齐齐的立着数十口铁箱,可拆可合。北侧是数条滑道,再往后是屋舍改建的冰库。冰制好后,便可顺着滑道滑进库房。冰库四面都有门,宽有两丈余,可并排进出两辆马车。
    院落中还有近百工匠与力夫在建水塔、挖井。大小足有七八口,井口与水塔都建的极高,各装有脚踏的辘轳,以及悬空的水槽。
    一旦开始制冰,就会有力夫踏着辘轳将水汲进水槽,流入水塔。放水停水、水大水小都用水塔底部的闸口控制。
    其中专门有两座水塔盛放的是用来制净冰的净水,塔底先用铁网兜底,后铺大块的炉渣,再在上面铺炭块。炭块上铺黄豆大小的炭粒。炭粒上面,又铺了一层约小米大的粗砂。
    井水入水塔后,会依次渗过粗砂、活性炭、炉渣等,等流到制净冰的铁箱中,绝对已是纯的不能再纯的纯净水。
    李承志估计水中的矿物质含量也应该挺丰富,毕竟邙山上的坟不是一般的多……
    汲止储水的也罢,制冰运冰的也罢,这些东西看似简单,却让高湛佩服的五体投地。声称若换成他,估计得将半个将作监的大匠请过来才能干的成……
    李承先也没好到哪里去,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三……三四日前,你才称刚租好了宅院,甚是荒凉?”
    “有高湛在,便是数日修起座楼来也不奇怪!”
    李承志嘴里敷衍着,心里却禁不住的肉疼:这和高湛有个毛线的关线,当然是钱的好处。
    就这短短的几日,已花出去了三十斤黄金。便是往少里算,也绝对能抵的上后世的五六百万。
    当然,如果李承志愿意,他可以半文钱都不用花。高湛甚至光明正大的告诉他:这些花废,完全可以走公账,就算皇帝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因为这制冰的主意是李承志出的,就算当做酬劳,也该远不止这么多才对。
    李承志只是冷笑。
    到时若是看到赚的太多,皇帝万一眼红,称这冰厂既是用公款造的,自然也是公家的,我怎么办?
    哭都没地方哭……
    不但如此,包括制冰的力夫、工匠,售卖的帮闲、收钱的帐房等等,他半个官家的人都没用。高府有就从高府借,高府没有,他就从集市上雇……摆明了一副坚决不与公家沾绕半文钱的架势。
    其实就是摆给皇帝看的。
    元恪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看你顺眼的时候怎么都好,看你不顺眼时,芝麻大点错处都能给你定成大罪。
    前司空、华州刺史杨播,也就是杨舒的大兄,被一捋到底的罪名是侵占了庶民的两亩水田……
    还有奚康生……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李承志给忘了。反正就是在他任泾州刺史期间,曾遭御史弹劾,参他“辄用官炭(公炭私用,用的不多,也就百来斤。)”。
    照样,一捋到底,包括爵位!
    若是再与高肇做一下对比,感觉这三个人仿佛活在两个世间?
    所以,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以为真是高湛的手笔,李承志啧啧有声,又暗暗惊讶着:堂弟真是好运气,这入京才几日,就与高湛打的这般火热?
    带着李承先看了一圈,李承志又将他带进了南园。这里原是贾府后宅,屋舍最多。所以他计划将自己和李亮等人的住处安置在了这里,顺便干一些不好见光的事情。
    比如配火药、造手雷、炼玻璃……
    一伙瓦匠正在加高院墙,到时上面还会铺一层铁蒺藜。院角的两座角楼已经建好,足有两丈多高,到时李睿等人就会在上面探望守卫。
    李亮没来,这座院子暂时用不上。离冰池又远,施工时不怎么受干扰,李承志便准备让李承先在这里操训乐师。
    “这里可以练鼓……这里可以练琴……这里可以练唢呐……这里可以练箫……”
    李承志一间一间的分配着屋舍,李承先却是一脸惊疑:“真要在初七演奏宫乐?”
    都到这会了,还能有假的?
    李承志也很无奈。
    别看他弄出了什么“策划书”,还要搞什么“开售庆典”,其实在高肇等人看来,无非就是换了个噱头。把和尚道士聚拢人气、抢收信众的那一套拿来卖冰了。
    不看每逢初七的厨会日,郭城内外的那些寺庙道观门前多热闹?
    吞刀的、踩火的、钻圈的、爬杆的、走细索的,以及耍魔术、变戏法的,哪一样不精彩?
    而且老百姓月月都能看三回,月积年累下来,早就没什么新鲜感了。便是跟风,也绝对没什么效果。
    时间又短,还要营造出爆炸性的效果、能使人念念不忘,李承志只能绞紧脑汁的想办法。
    想来想去,也就剩大型的歌与舞了。因为礼制,品级不到一定级别的官员家里都不能演,所以这绝对是稀罕东西。
    也就时间不够,不然李承志都想排一出元魏版的丽人行,而且绝对比后世西安大雁塔底下的那一出劲爆的多。
    无它,因为可以穿的更少,遮住关键部位,再披层轻纱就行。
    不信?
    看看敦煌飞天石窟,五凉和北魏时期的壁画露点的比比皆是,全裸的宫宴图都有。到隋时,舞伎身上的衣服才多了起来……
    时间太短。排舞来不及,只能排几首大型乐曲,而且复杂了都不行。
    不过也难不到李承志:就像作诗一样,抄不就行了?
    “大兄放心!”李承志胸有成竹的说道,“演奏所需的乐器也不会太多,大都以鼓、唢呐、奚琴、琵琶等为主,只要能请到熟练的乐师,至多三五日就能练熟……”
    这是乐器多不多,乐师熟不熟练的问题么?
    李承先手一摊:“谱从哪里来?”
    谱?
    本准备让李承先操刀的,但高文君既然要来,自然就交给她了。不然还得费尽心思的编借口,给李承先和李始良解释他怎么会的乐理。
    “等高湛到了,谱自然就有了!”李承志随口糊弄道,“就先劳大兄去乐市挑选乐伎,各样都请一些……尽量挑熟手,钱不是问题……”
    李承志说的随意,但李承先表示很怀疑。
    公孙崇就是干这个的,搜罗了大半辈子,大都被他编进了《礼乐》,禁止民间演奏。便是漏了几首在民间流传,又能好演到哪里去?
    别乐伎请来了一大堆,最后却没操练出来,岂不是又费时间又费钱?
    正准备提醒一下李承志,李睿小跑着进了院门,眼神古怪的瞄了瞄李承志:“郎君,高羽林来了……还有高女史……”
    高女史就高女史,你挤眉弄眼做什么?
    “闲吃萝卜淡操心!”
    嘴里骂着,李承志一巴掌就糊了上去。
    李睿委屈的想哭:“还……还有魏娘子……”
    魏瑜?
    又跑来凑热闹了?
    李承志微一沉吟:“正好,大兄也去见一见!”
    李承先以为,李承志让他见的是高湛……
    ……
    高湛总觉的魏瑜不一样了。
    仔细一看,原来是头上的羊角髫不见了,换成了直髻,还插上了簪子。
    怪不得今日的魏瑜如此的安静?
    若是以往,看到园中如此多稀奇的东西,魏瑜早跳脱起来,东看看西问问了。
    原来是满了十四,到了及笄之年?
    “小瑜儿竟到了问亲的年龄?”高湛调笑道,“可是相中了哪家的郎君?”
    魏瑜脸一红,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还真是相中了?”高湛好不惊奇,“说一说,看表兄认不认识?”
    正逗着他,听到身后的响动,知是李承志来了。再看还有李承先,高湛正了正色,站了起来。
    先是同高湛见了礼,又问候了高文君和魏瑜,李承先惊讶的发现,堂内竟没了声息?
    回头一看,李承志竟只是朝着高文君点了点头?
    不应该啊?
    便是从品级论,高文君也是六品的礼官,李承志怎么也应该做揖才对。
    而且神情随意之极,就如自己在家中见了妻妾和弟弟一般。
    心里惊疑着,李承先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样,只是一眼,他眼皮猛的一跳。
    就是换个傻子来,也绝对能看出高文君看李承志的眼神不对劲。
    感觉就跟久别重逢的恋人甫一相见,眼中的思念浓的似是要化成水滴出来?
    但李承志竟也笑吟吟的,没有一丝的惊奇的不自然,反而坦然受之?
    这两个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泾州的时候?
    李承志啊李承志,这可是高文君……况且高湛就在边上站着呢?
    李承先心跳的就跟擂鼓似的,情不自禁的瞄了一眼高湛。
    诡异的是,高湛脸上竟没有半丝的惊愕和愤怒,甚至连丝不自然的表情都看不到?
    高湛分明是早就知道……
    岂不是说,高肇也知道?
    李承先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天都要塌下来的一样?
    这里不是眉目传情的地方,李承志朝高文君点了点头,轻轻一笑,又将目光挪向魏瑜。
    感觉突然就不一样了?
    这丫头头上戴的,是母亲送他的那支步摇吧……嗯,及笄?
    “哈哈?”李承志呲牙一笑,“竟要嫁人了,许给了谁?”
    原本泛着粉晕的圆脸猛的一白,魏瑜上下牙错的咯吱直响。
    你眼是瞎的,认不出这只簪?
    “这叫‘贯笄’,贯笄懂不懂?”
    意思就是还没许……
    “迟早的事!”李承志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心里暗暗嘀咕:也真能下的去嘴?
    每次李承志说她小,就是这么一副表情。换成以前,顶多逗两句嘴,但今日的魏瑜却不是一般的委屈。
    昨晚结了发,我今日便来见你,你瞎了心了么?
    想着想着,魏瑜的眼泪就下来了……
    怕李承志又拿魏瑜爱哭调笑,高文君情急之下,低声怨道:“郎君!”
    这声郎君,
    李承先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天都要塌下来的一样?
    这里不是眉目传情的地方,李承志朝高文君点了点头,轻轻一笑,又将目光挪向魏瑜。
    感觉突然就不一样了?
    这丫头头上戴的,是母亲送他的那支步摇吧……嗯,及笄?
    “哈哈?”李承志呲牙一笑,“竟要嫁人了,许给了谁?”
    原本泛着粉晕的圆脸猛的一白,魏瑜上下牙错的咯吱直响。
    你眼是瞎的,认不出这只簪?
    “这叫‘贯笄’,贯笄懂不懂?”
    意思就是还没许……
    “迟早的事!”李承志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心里暗暗嘀咕:也真能下的去嘴?
    每次李承志说她小,就是这么一副表情。换成以前,顶多逗两句嘴,但今日的魏瑜却不是一般的委屈。
    昨晚结了发,我今日便来见你,你瞎了心了么?
    想着想着,魏瑜的眼泪就下来了……
    怕李承志又拿魏瑜爱哭调笑,“郎君!”
    李承先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天都要塌下来的一样?
    这里不是眉目传情的地方,李承志朝高文君点了点头,轻轻一笑,又将目光挪向魏瑜。
    感觉突然就不一样了?
    这丫头头上戴的,是母亲送他的那支步摇吧……嗯,及笄?
    “哈哈?”李承志呲牙一笑,“竟要嫁人了,许给了谁?”
    原本泛着粉晕的圆脸猛的一白,魏瑜上下牙错的咯吱直响。
    你眼是瞎的,认不出这只簪?
    “这叫‘贯笄’,贯笄懂不懂?”
    意思就是还没许……
    “迟早的事!”李承志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心里暗暗嘀咕:也真能下的去嘴?
    每次李承志说她小,就是这么一副表情。换成以前,顶多逗两句嘴,但今日的魏瑜却不是一般的委屈。
    昨晚结了发,我今日便来见你,你瞎了心了么?
    想着想着,魏瑜的眼泪就下来了……
    怕李承志又拿魏瑜爱哭调笑,“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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