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晨儿驻足此处,由下而上的望着这棵刻着沧桑气息的古树。
    那一圈长满了苔藓的青砖拥簇着它那攀枝错节的根部,虬曲苍劲的枝干缠绕着岁月的皱痕。那张开的枝干,犹如它张开了它的手臂,想要去拥抱那苍穹一般,迎着月色,这棵古树着实给了一种震撼。
    岁月之美,生命不朽的震撼。
    尤其是那嫩芽,嫩色犹如春的使者,哪怕此时秋风萧瑟吹过了它的枝头,这些嫩芽仍然像春的孩子那般,展露着它不腐的生机。
    隐隐透着些许血色的古树,仿佛也在打量着此时的众人,夜风吹过,似是在向众人招手。
    这一切都是帝晨儿的臆想,可是突兀的一幕出现了。
    众目睽睽之下,晁林竟真的在向古树招手。
    帝晨儿想要吐槽调侃些什么,可是突然见到他忧郁似相思之容的侧颜和那双闪烁着波澜的眸子,帝晨儿皱了眉。
    片刻后,晁林轻咳了一声,偷偷整理了自己的容颜与思绪,转身笑道:
    “这便是象征生机之力的南宫家的血葵古树。”
    这笑容很是的刻意,帝晨儿看的出来。
    “你和这古树有渊源?”帝晨儿皱眉道。
    晁林愣了半天,像是在憋着笑,“少帝是在开玩笑?”
    帝晨儿‘哦’了一声,旋即便看到晁林已经转过了身去,重新面向了血葵古树。
    他缓缓靠近,轻身一跃,踏上了那青砖圆台,而后靠近了古树,微微闭上了眼睛,耳朵贴在了古树的主干之上。
    他仿佛在听着什么声音。
    神奇的是没人打扰他,大家似都在等着晁林发话。
    帝晨儿随波逐流,学着晁林的样子,静静的沉下了心。
    风吹过树干时,发出了嗡嗡的微弱声响。
    此时的内心,平静的像是一面水镜,就在帝晨儿沉浸其中之时,内心中猝不及防的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这声音似是一片嫩叶落在了这镜面之上,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你们长得可真像,不愧是一家人。”
    帝晨儿心神一惊,“你是谁!?”
    “孩子,勿要惊慌。我……就在你的眼前。”
    “你是血葵古树!?”帝晨儿不假思索,惊得难以言表。
    “这是我的真身,我名为夏葵,与你舅舅小姨还有你的娘亲是故友,所以我不会害你,也从生死印中知道了你的身世以及你是来破除那诅咒的。”
    帝晨儿沉吟了片刻,整理了自己的思绪,而后问道:
    “那诅咒的源头具体是什么?我该如何去做?还请前辈指教。”
    “孩子,不急~现在的你还没有这个能力。”
    帝晨儿一愣,“不可能的,舅舅不可能做无把握的事。”
    一语说尽,女子声音再无出现,原本帝晨儿只是以为她在总结语言或是在思量什么,可是又等了片刻,她依然不曾再出现在自己的心神之中。
    留下了一半的话,这着实有些令帝晨儿摸不着头脑。
    他坚信,自己一定能破除诅咒,因为他更坚信,自己的舅舅不做无把握的事情。既然派他来了,那他就一定能破解。
    与此同时。
    南宫寒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个声音曾经出现过,就在庆封大会之时,自己即将身死的那刻,白染要他许诺,当时就是这个声音在告诉他“答应他。”,故此才有了接下来的事情。
    而且这两年来,那时所觉醒的那股生机的力量,一直在他的体内盘旋,好似成了他体内的一部分。
    但也是因为这份力量,他开始身材消瘦,开始生了脓疮。
    “孩子,辛苦你了。”
    南宫寒直言道:
    “寒儿是南宫家的子孙,这点苦不算什么。”
    心中回荡起了女子欣慰的笑声,片刻后又听得她的叮嘱,“还记得白帝所让你答应过他的‘三不许’吗?”
    “寒儿谨记,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你只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便可,只要你跟着心走,哪怕你毁了与他的约定,他也不会怪你。”
    南宫寒一怔,那‘三不许’他从一开始就有些抵触,因为这是一个悲凉的约定,一旦真的发生,南宫寒不觉得自己履行了承诺而会得到一身的轻松。
    相反,只有毁了约定,拒绝了‘三不许’,他才能稍微释然一些。
    可是,这约定他已经应了下来,在白染那般坚定的信念下,他答应了下来。
    “孩子,等一切结束之后,有人会买下你的命,给予你自由、安宁、幸福,你……喜欢吗?”
    南宫寒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内心的那份向往,已经隐隐回应了她。
    毕竟这是每一个人都所追求的事物,更何况没了诅咒的重压,他会更加的释然。
    自此后,夏葵的声音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相对于帝晨儿同南宫寒能与夏葵聊了这般少的话语,晁林则更加的可怜,他唯一听到的就只有夏葵的一句话。
    “放下吧。”
    晁林在心神世界中问了她好多的话,可是夏葵却再也不曾出现。
    心神之中,晁林很是的悲伤,而这份悲伤之中,所蕴含的更多的则是失而不得的一种思念与悔恨的交织情绪。
    五味杂陈,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许久的沉寂,在晁林跃回地面的那一刻起,再度被扰乱。
    只见他绕过了古树,行走了七八步之后,帝晨儿快步跟上,见他方才停到了一口已经被木栅栏围起来的古井旁,这古井的石砖与血葵古树脚下的石砖有着相同的时代气息。
    见到这口被古树所遮挡住的古井,帝晨儿绕过了晁林,越过了木栅栏,望着那正冒着团团黑气的古井,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之感。
    这种感觉来源于那黑气所散出的气味,这是一种腐烂之物被仍在河沟淤泥内长久的一种恶心腥臭。
    若不是如此靠近古井,他也很难嗅到这种足以令他呕吐的味道。
    迅速退了出来,他捏着鼻子问晁林:
    “诅咒之源就在井下?”
    晁林点了带你头,满脸的肃然道:
    “古井只是一条通道,诅咒之源现在依然被困在血葵古树的根结处,或者仍旧被封印,或者……已经破了第一重。”
    见井口黑气之中忽然冒出了两三点似火星般的杂质,晁林眉头猛然一皱,急促道:
    “事不宜迟,看来真的拖不了太久了!”
    话音落罢,众人皆是绕过了古树,来至了古井前,原本是根本嗅不到这种恶臭味道的,但是靠近了它方才突如其来,玉黛儿直接是呕吐了出来。
    “这也太臭了吧!”金豆下意识的吐槽了一声。
    玉黛儿很是的可怜,她的体内寄宿着幽泉猫妖的一缕真元,故此她的身子,哪怕并没有被猫妖抢夺占据,她的嗅觉也要比正常人更加的灵敏。
    瞧着她那副难受的模样,帝晨儿退了出来,无奈叹了口气道:
    “这里本就与你无关,你还是回去吧。”
    确实此事与玉黛儿无关,她其实早就可以离开采春楼,离开帝晨儿身边了,但是她却迟迟不肯走,而是帝晨儿走到哪里,她就想跟到哪里。
    这种思绪其实并非玉黛儿所想,她是被幽泉猫妖给威胁了。
    幽泉猫妖不得到九元天渡金丹,她是不会离开帝晨儿身边的,若玉黛儿反抗,她则要强行占据玉黛儿的身子,还威胁玉黛儿说会做出一些有失她贞洁的事情,且是毫无伦理的那种威胁。
    玉黛儿无奈,又因她对帝晨儿也心存那么些许的说不出的爱慕之情,故此也只能答应了幽泉猫妖。
    玉黛儿在呕吐,很是的难受,对于帝晨儿的话,她无暇回应。
    “她不会回去的。”晁林替她简单解释道:
    “妖见窟本就没了回去的必要,更何况你也还不曾给她九元天渡金丹,你以为……那家伙会善罢甘休?”
    帝晨儿无奈道:
    “金丹我是不会给的。但是也不想她太勉强自己……”
    未等其说完,晁林已狡黠一笑,“怎么?怜香惜玉了?”
    帝晨儿无奈瞥了他一眼,指着那井口腥臭的黑气话锋一转道:
    “这确实太臭了,但是为何入院时并不曾察觉到?这很不合理不是?”
    晁林一笑,旋即便看到他对着血葵古树抬起了手臂,而后几枚嫩叶凭空抖动,下一瞬已经被晁林握在了手中。
    他依次给每人都分发了一片。
    看着手心内的那一片犹如茶叶嫩尖般的嫩芽,帝晨儿轻轻一嗅,虽然并没有什么清香,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但是神奇的却是,那腥臭之味被彻底的给隔绝了。
    晁林解释道:
    “原本的平衡并无被打破,故此井内嗅不到恶臭。但是随着诅咒的加深,还有南宫公子逐渐的觉醒了血葵灵血的缘故,井内的凶兽也有着某种连锁,故此诅咒之力更加的强盛。在血葵未曾生出嫩芽之时,这里确实是恶臭遍布,好在那时并不强烈,只需稍微施展一道封印便可。
    如今随着南宫公子入了西岐,血葵靠近了他体内的灵血,故此生了嫩芽,也就有着重新保持平衡的那种生机之力。
    故此,嫩芽便是这凶兽所散播的诅咒之恶臭气息的唯一遮蔽源。”
    闻言,众人皆是恍然大悟。
    有了嫩叶的玉黛儿,此时也已经不再呕吐,身子也算是安康了起来。
    帝晨儿没再劝她离开。
    晁林对着南宫适吩咐了几句,意思大致就是让他将此处封锁起来,他们不归,此处不得有外人闯入。
    南宫适应了下来,而后恭敬地对着依次跳入古井的众人一一行了一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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