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心一下就给提起来了,回头一看,看见了一个黑先生正狐疑的盯着我们。
    管你蛋事?你说管他妈你蛋事?
    但这话我不好直接开口,只好赔笑说道:“您可能还不知道,大门口那边闹腾起来了,乱哄哄的,我们出不去,只好走这个门了。”
    那个黑先生长了一张细长的狐狸脸,眉眼也都很像狐狸,现如今目光狡黠的扫视了我们一圈,跟个居委会大娘似得,说道:“什么事儿这么着急,要冒险从死门出去呀?”
    “这不是我兄弟刚才在三鬼门口上被人给打了,”我冲着身后的郭洋努了努嘴:“等着治呢。”
    郭洋的伤可不是假的,小茂的眼睛滴溜溜的从这头转到了那头,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我心里有谱,抓住小茂腰的手更用力了,疼的小茂浑身一抽,呲牙咧嘴。
    狐狸脸黑先生的眼光也滴溜溜直转,忽然低声说道:“我对三鬼门那边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不过你们这一出去,恐怕是打算偷偷出去,不想惊动其他人吧?”
    我心里一沉,这个狐狸眼也真特么的是跟狐狸一样,奸猾的了不得。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既然开了这个口,显而易见狐狸脸就不会白白放走我们,于是我就直接说道:“我们这边事情紧急,确实不想惊动别人,要不请您行个方便?今天您给这个人情,我们记得住,将来有机会,一定涌泉相报。”
    狐狸脸抿了抿嘴,眼珠子滴溜溜往四周谈买卖换东西的黑先生附近溜了一圈:“我这个人淡薄,可周遭的人是不好打发的呀,你们要出去可以,要不先跟我做点买卖?”
    这摆明了是勒索,这个地方都是大家以物易物,他想着用这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换我们身上的某种东西。
    我沉了口气,对他笑:“可以,您说看中了什么,拿得出来的,我一定给。”
    “好的呀,我就喜欢你这么爽快的后生。”狐狸脸喜笑颜开,眼珠子滴溜溜的打量在了屁股的大肥狗头上:“我不要别的,要你这个貔虎犬。”
    我心里一提,草泥马,你特么的倒是不傻!
    屁股估计也弄明白了,本来还在紧张的摇尾巴,这会儿也不摇了。
    但是屁股跟我就跟兄弟一样,怎么能为了自己把它推出去:“您知道,这貔虎犬认主子,不是我说给就能给的,跟畜生说不了人话,得看它……”
    “小伙子,貔虎犬只认比自己强的主子,”狐狸脸桀桀的笑了:“我看着,你未必比我强。”
    说着看向了屁股:“狗儿狗儿,你说是不是。”
    屁股没动弹,阴沉沉的盯着狐狸脸,同时又看了我一眼。
    我一手按在了屁股的大胖脑袋上:“这个真的不行,您再讲一样别的,但凡我们……”
    “咳咳,”狐狸脸润了润嗓子,就要大喊起来:“我听说三鬼门那边是为了三脚鸟的事情打起来了,现在……”
    我一把拽住了狐狸脸:“有话好好说!”
    “是啊,”周遭那些黑先生也随声应和:“不过我不大相信,带着三脚鸟的人,有胆子上这里来送死,八成是什么谣言吧?”
    “我看也是,这例会开完了,三脚鸟就现世了,怎么就那么巧。”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除非亲眼看见,否则我还真是不信。”
    要看见简单,我后背纹身露出来就能看见了。
    冷汗混着血往下流,狐狸脸黑先生大惊小怪的看着我,压低了声音说道:“小伙子,你这伤是怎么挨上的?没什么问题吧?还是说,你这个伤是为了三脚鸟受的?”
    特么的,他这个不怀好意的眼神,肯定看出来什么了,可是他似乎对三脚鸟和做魁首并没有什么兴趣——十鸟在树不如一鸟在手,现在跟带着三脚鸟的人打肯定不会落下什么好处,要不然我也不能杀出重围,所以他是打算趁机从我这里勒索了貔虎,简直是逮到个秃子挠一把。
    “不就是条狗吗?”小茂那耐不住了,低声说道:你他妈的给他不就行了?狗命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屁股不是一般的狗。”陆恒川一抬死鱼眼,暗暗的也拉了我一把,意思是实在不行就闯出去。
    打这个狐狸脸是没什么,但是这里人这么多,狐狸脸但凡倒下去,那就肯定会起一个轩然大波,到时候把所有的黑先生全给惊动了,那特么的可就麻烦了……
    正在我飞快的转动着脑子想辙的时候,屁股忽然掉了头,冲着狐狸脸就过去了,伸出了肥大的狗头,就往狐狸脸腿上蹭——认主?
    我一下愣了,而狐狸脸也先是一怔,接着就对我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通灵性的貔虎犬,果然只认强主,识时务!好,狗留下,你们可以走了,这笔买卖,做的很愉快。”
    愉快你麻痹,我盯着屁股:“回来,我不用你换!”
    而屁股一反常态,压低了嗓子,冲着我凶狠的低吠了起来,看意思只要狐狸脸一下令,它就会转头过来撕咬我们!
    “屁股……”
    “那是貔虎犬?”这会儿又有一些黑先生给围了过来,像是对屁股很感兴趣,屁股也真像是努力吸引别人注意力一样,大摇大摆的抖动着自己的一身花皮。
    陆恒川死死的拽了我一把:“还特么的不走?郭洋就快死了!屁股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屁股是故意拿着自己当交换条件,就是为了我这个主人能出去!
    “狗都已经不认你了,你还等什么?”小茂也急了眼了:“还不快走!”
    我一咬牙,回头看了屁股一眼,心说我一定会把你给救回来的,你一定得等着我!
    而屁股根本没看我,就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一样,可是我看的很清楚,屁股灯泡似得狗眼,像是含着一层水雾。
    我硬下心肠,趁着那帮黑先生都去看屁股,开了那门就进去了——就在关门那一瞬间,我还听到蒋绍的声音好奇的响了起来:“这不是我富贵兄弟的貔虎吗?他说跟亲人一样,不换的……”
    这个声音,被门夹断了。
    我重新打起精神,就带着他们往外走,这个通道里面黑漆漆的,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发甜发腥,像是葬气味儿!
    放眼望过去,这里黑漆漆一片,跟鬼门里差不多,但跟鬼门有一点区别,就是鬼门内是一望无际的,这里却非常狭窄,只有一个细细的通道,跟个望不到头的长胡同似得。
    奇怪,这个地方通向了哪里?
    我回身就问小茂:“你说这个地方危险,是怎么个危险法?”
    “这个地方,是三鬼门和阴间的交叉口,为什么废弃了,就是因为这个交叉口时常不稳定,有时候就会跟阴间的人撞上,阴兵过道什么的,更是家常便饭,”小茂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我爷爷给我看了黄道吉日,这个时候,没有阴兵过道和无常勾魂,应该是安全的……”
    小茂这话还没说完,我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唢呐声,跟古装剧里的送亲队伍似得。
    我还没反应过来,陆恒川的声音却忽然紧张了起来:“坏了……”
    “咋坏了?”我一抬头,就看见了这个长长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小撮人,最前面是两盏灯笼,飘飘忽忽的,而那些人头上戴着很高的白帽子,果然一个个的全都在吹唢呐,一边吹着唢呐,他们还一边跳着步伐诡异的舞,跟特么跳大神的似得。
    我凝气上迎香穴,一下就闻出来了,这个葬气味儿,恐怕就是这个队伍传过来的!
    有葬气味儿,那就一定会有死人!
    “这是怎么回事……”小茂也给傻了眼:“我爷爷明明说了,这个时候,没有无常,也没有阴兵啊……”
    “你娘,”我说道:“这特么的既不是无常,也不是阴兵,这特么是鬼娶亲,结冥婚!”
    而那帮跳舞的人后头,隐隐约约有个很庞大的白色东西,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来那像是一顶轿子——只是那个轿子是用纸扎出来的,老子从小跟着济爷卖纸活,自己就不知道扎了多少个了!
    “十凶煞,鬼娶亲,人遇见,身魂分,”小茂结结巴巴的说道:“咱们也太倒霉了吧?这鬼娶亲是十凶煞之首,遇上了保准摸不到好果子吃,咱们,要不还是……”
    小茂的意思,是退回去,可是鬼门我们进过,哪儿就那么容易退回去了?果然,小茂回身一摸,门跟上次一样,已经消失了。
    这下子可把小茂给吓麻了爪:“李千树,你,你想想办法……”
    我特么的能小道什么办法,遇上了“鬼娶亲”,你最好得躲在大树后头,并且在鬼娶亲经过的时候,闭上眼睛,一不能出气,二不能吭声,三不能触碰,不然冲撞了鬼娶亲,就很有可能被娶亲的恶鬼给拖走了当替身。
    现在我们倒是想躲,可这个地方跟个窄胡同一样,三个人并肩走都有点费劲儿,躲哪儿去?一旦跟那个队伍来个对头碰,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眼瞅着鬼娶亲的队伍越来越近,我一咬牙,说道:“现在没法子了,只能趴地上装死人,等他们从咱们身上给踩过去,不然不管站着蹲着,都会被他,他们给冲撞上——你们都记住了,千万别喘气。”
    “这样行不行?”小茂心存疑惑:“咱们几个大活人给他们当垫脚石,他们发现不了?”
    “你懂个屁,死人的眼睛都是向前看,很少有向下看的,”我喘了口气:“再说了,你有别的办法吗?”
    小茂不吭声了。
    “没别的办法,就照着我说的做,”我先把郭洋从陆恒川的肩膀上给扶下来按在了地上,接着把衣服脱下来盖在他身上,把他口鼻给捂住了——这一捂我心头不禁一跳,郭洋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了,特么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得赶紧救他。
    希望老天保佑,让这个鬼娶亲,赶紧过去,好让我们快出去吧。
    陆恒川和小茂紧跟着也一起贴在了地上,都闭住了呼吸,也把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给遮挡住了。
    “呜……”唢呐声平时听起来要么悲凉,要么喜庆,可这个时候的唢呐声,只透出了让人心寒的诡异,断断续续的,跟平时听到的根本不一样,很像是催魂的。
    我咽了一下口水,眼瞅着那些一身素白,戴着高帽子的队伍,冲着我们跳过来了。
    随着那些东西越来越近,我不光闻到了葬气味儿,还闻到了一股子纸灰,芦苇杆子和染色纸的味道。
    这些味道跟济爷在花圈店里,闻了好多年。
    这些东西怕潮,潮了会变色,会“不爽利”,做出来的纸活样子不行,没人爱买——本来生意就清淡,再没人爱买就更惨了,买纸的原料钱都换不回来。
    济爷平时赚钱赚的不多,有点闲钱时不时还要分出去一些——村东头的马二娘白内障瞎了眼,儿媳妇不伺候她,济爷暗暗会买点麦乳精给她放炕桌上:“你儿媳妇让捎来的。”
    后院的石老爷子偏瘫了,没人伺候,济爷给买了纸尿裤,说碰上集市甩卖,几分钱一片,不买吃亏。
    神特么几分钱一片。
    济爷这种傻老头子,真的能是个黑先生?
    “咔嚓……咔嚓……”鬼娶亲的队伍应该是越来越近了,除了唢呐的声音,还能听到纸片子摩挲的声音——死人走路是没有声音的,这个声音是他们身上的纸衣服发出来的。
    随着这个送葬队伍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提越紧了,心说这次一定要运气好,把我们踩过去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正在他们要踩到了我们头上来的时候,忽然唢呐声和脚步声都给停下来了。
    我后心一下就凉了,草他大爷了,这下要坏事!
    果然,一个细细的声音在外面头顶上响了起来:“地不平。”
    又有一个声音跟着回答了一句:“是不平。”
    这俩声音别提多特么瘆人了,跟指甲盖挠玻璃差不离。
    “踩上去吧?”
    “颠簸了新娘子怎么办?”
    “没其他的路了……”
    是啊,所以你们赶紧走吧,别他妈的磨叽啦,**一刻值千金啊!
    “那走吧。”
    “走。”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感觉的到,有什么东西像是从头顶背后给拂了过去——有点像是刮风,没什么分量,就是凉的刺骨头。
    “有味儿!”忽然又有一个声音尖锐的响了起来:“有味儿!”
    你娘,难道是我和郭洋身上的血腥味儿?
    那些声音变了调子:“有活人吧?”
    “有活人!”
    “活人挡路了……”
    这个调子,猛地就给变成高兴的调子了,拉着笑音,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意儿就在眼前一样!
    “嘿嘿嘿。”
    “哈哈哈。”
    “新娘子的礼。”
    头顶上不断的传来了这样的笑声,接着那些纸衣服摩挲的声音响的更厉害了,像是鬼娶亲的队伍一个个跃跃欲试,就想把我们给找出来!
    而这回耽误了一段时间,小茂那边可能憋气憋得有点扛不住了,一手就抓在了我手上,像是在催我赶紧想法子,可这帮队伍就是不走,我特么又不能跟放羊似得把它们给赶开了!
    于是我回手捏了小茂一下,意思是说你他妈的忍着点,可小茂似乎完全已经绝望了,我耳边听得清清楚楚,他一口气没憋住,“嘶”的一下就给透出来了。
    真是日了狗了!
    这下可坏了,一旦被他们发现,给冲撞了,那要咋整?别的好说,郭洋这边就更危险了……
    果然,那些纸张摩挲的声音停了下来,我一愣,咋没动呢?难道没发觉?
    但是我这个乐观的想法刚冒到了脑海之中,就听到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从我耳边带着咯咯笑意的响了起来:“找到了!”
    一股子凉意贴了过来,去你妈的,现在不想冲撞也特么只能冲撞了,我刚想着起来冲过去,但是忽然听到了头顶有个倒抽冷气的声音:“我认得他。”
    诶?你认得谁?
    “他是被选中的那个人,”那个声音像是带了点恐惧:“是当差的。”
    选中?谁特么选中了?
    对了……我一下就给想起来了,卧槽,我特么上次去鬼门关给陆茴叫魂,就遇上了很大的仪仗,仪仗里面的那个声音确实说了,要把我给留下。
    为了这事儿,我干爹还费尽了心思给我收拾烂摊子,我还觉得这事儿我干爹已经给我弄清楚了,怎么,我还是……
    “绕着走!”头顶的那个被风吹拂过的感觉更急促了,估摸着鬼娶亲的这个队伍走的很急,全从我们身上给下来了,估计那个轿子现在也不稳当,纸张摩挲的声音响的更厉害了,再接着,那个唢呐和队伍的声音,就完全给消失了。
    等我抬起头来,前后左右,都再也没有了那个送嫁队伍的声音了。
    “好了好了,”我赶紧把陆恒川和小茂给拉起来了:“混过去了。”
    小茂虽然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却很纳闷:“可我不明白,这是怎么混过去的?”
    “这不是混,”陆恒川却抬起脸,死鱼眼沉沉的望着我,特别严肃的说:“李千树,你什么时候被选中当差了?”
    我被他那个表情弄得浑身发毛:“当差,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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