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是政治的继续。
    在政治上对田中玉穷追猛打之际,张汉卿已经盯上了山东这块肥肉的下落无他,控制了这块地方,直系才真正算是瓮中之鳖。
    单靠河南河北这两个地方,只要张汉卿的战略不出岔子、加上国际上对华没有大的政策波动,甚至要不了两三年,奉系就能够一战而败直系,现在直系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驻兵德州的奉军乘机向南进发,打着“保境安民”的牌子。这支军队说起来让人不敢相信,乃得大名鼎鼎的张宗昌的“白俄军团”。
    在新疆两年时间的“生产建设”,张宗昌的军队接受了重大洗礼。这个由改入中国籍的白俄军、以及日本、朝鲜、法国军人组成的“白俄军团”,在度过炼狱般的军屯生活后,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还有滋有味。
    靠着吃大户收地租,新疆建设兵团名义下的土地在两年之间竟然达到了500万亩之巨的规模,连天山脚下都有他们的身影。张汉卿承诺不征收他们的赋税,所以张宗昌这两年活得告别舒畅:不但军力扩充到近两万人,还从苏俄处获得了很先进的飞机、装甲车,组建了飞行队和装甲车队。
    人数的扩充主要是苏俄国内战争接近尾声,已经看不到曙光的白俄军人从哈萨克人的地盘逃难过来,被其收容。飞机、装甲车则是因为地处中苏边界的建设兵团也在自给之余卖了许多粮食给苏俄,人家给予的馈赠。
    建设兵团初见成效,西北人民军在短期内没有大的作战任务,便逐渐接收了建设兵团的资产。张宗昌的“白俄兵团”虽然于筹边有功,却因过于血腥的吃大户行为让新疆中上阶层都为之害怕。长期之后,对于国家稳定新疆的布局不利。
    而且他一个粗人,虽然对张汉卿的命令不打折扣地执行,但在维护民族团结、让新疆建设兵团靠自身的力量崛起方面是没有作为的。
    所以在年初,借口关外奉军实力不足,张作霖便把张宗昌调到青县的最前线,本来是想在与直系的战争中让他作炮灰。
    可惜直奉两家一直没打起来,张宗昌祸害百姓的名声倒传出来了。
    也许是在蒙古、新疆低调压抑得太久,到青县后,张宗昌的本性便得到充分显露:嗜赌成癖,终日与骨牌为伍。因为青县当地人称玩牌九叫“吃狗肉”,故张宗昌有“狗肉将军”绰号,倒不是真的祸害家犬。
    京津特别天津是奉系的地盘,放着这么一个人物对奉军形象只有败坏没有加分,所以当张作霖、张汉卿想拿下山东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严格意义上讲,他不算奉系的军队无论是编制还是补给,张作霖基本上从未考虑到他,让他长时间处于自生自灭的境地。张汉卿倒是给了他一条活路,也给了他一个“白俄兵团”的番号,也让他有一个栖身之地。
    可明眼人都知道,张氏父子的军队,要么叫奉军,要么叫人民军,他头上挂一个白俄兵团算什么玩意儿?
    这种不伦不类却让他再次得利。无论怎么说,作为直鲁豫巡阅使的曹锟怎么软弱,他都不会容忍奉军或者人民军涉足他的山东地盘。而张汉卿好不容易才赶走田中玉,肯定是不想给直系作嫁衣裳的。
    所以这个新督理的人选,双方互提人选,但最终相互否决。
    这个时候张宗昌出来捡漏了,因为他在名义上不算南、北奉系的人,往前追溯,他和直系也有渊源。
    而且他的“洋兵”均曾参与欧战,精娴新式战术,虽然无军纪但善战,山东驻军不是他的对手,直系想帮忙却不得力。
    因为远水解不了近渴。
    别看河南山东相邻,田中玉又算是直系的人,但是他从始至终没有加入吴佩孚的队伍,最多“算”是直系人而已,直系军队也从来没能进入山东境内其实田中玉在段祺瑞时代也“算”做皖系的人,至于他到底是什么人?天知道。
    当然吴佩孚也做了些安排,他命令陈调元北上堵住黄河以南通道,不让张宗昌过河,他自己也命令河南部队星夜向山东进发。算一算,如果山东的军队只要稍微那么一抵挡,给他稍许留出一点时间,形势就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转化。
    可是没想到张宗昌竟然接连交了狗屎运,一枪未发,拿下山东全境直军徐州镇守使陈调元,原为张宗昌部将,受过张宗昌很多恩惠,这次张宗昌南下,他不忘前恩,并未干涉,致使张宗昌长驱直入得了首功。
    吴佩孚陷入尴尬境地,人民军第4师全副武装已同时进逼济南,吴佩孚想帮也得能突破黄河天险才行啊,只能坐看张宗昌做到事实上的山东太上皇。
    重心已经不在军事上,而在谁来接替田中玉的督军位置。田中玉不得人心,山东早有易督的呼声,重新换一个直系的人估计吴佩孚自己都不好意思提;可是奉系也根本不可能任命自己阵营的直系会直接玩命。
    两下僵持不下,而张宗昌却在山东搞出几件大动作。
    作为一介武夫,张宗昌治鲁的能力没有,却极擅笼络人心。山东虽然地处京畿外围,却长期没能使军令统一,导致地方上武装势力纷杂。张宗昌几年没打仗便手痒痒,他安排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白俄军团”搞起了他起家的老本行“剿匪”来。
    他剿匪的办法很简单,限期投诚,否则杀个片甲不留。几个月时间,存在于山东数十年的大大小小匪帮被他平了无数个。因为杀人很多,又博得个“混世魔王”的雅号。
    对于投诚的人,他则是真心相待。曾经有一个杂牌军来投效,张宗昌批示拨款一万大洋。杂牌军头目却在“一”字上加一竖,于是“一万大洋”变成“十万大洋”,施施然到军需处领钱时,被发现有异,事经上报,张宗昌竟点头称是,军需处就拨出十万大洋。
    事后,张宗昌召见那头目时,拍拍其肩膀说:“老弟!幸好你只添一竖,倘添两竖,不就变成二十万大洋吗?军需处一时可能付不出!钱嘛,日后多的是,老弟可得好好干呀!”那头目果然竭诚效劳,后来在危难时还救过张宗昌,再三立功。
    国不可一日无主,走了督军田中玉,中央也在考虑新的人选。直、奉系谁也不肯让对方来做这个督军,两系之外的人又没有兵权。而张宗昌在军事上的成就让各方刮目相看后,渐渐地作为督军人选的呼声也高了起来。
    这时候人民军忙于接收胶济铁路,张汉卿忙于北方私事,根本没来得及顾到这一块。而吴佩孚见无法达成直接控制山东的目的,抱着不让人民军专美于前的想法,他也支持张宗昌,以为至少可以分化其与奉系的关系。
    张作霖倒也干脆,直接建议就由张宗昌做了。
    于是张宗昌意外地获得直奉两系的共同支持,担任山东最后一任督理了…倒让他连交狗屎运。
    张宗昌觉得自己既然身为孔圣人的父母官,不带点斯文,枉来山东一趟。于是,现场拜师学艺。一番苦练之后,那张宗昌功力大进,不久便出版一本诗集,分送诸友同好。尝谓“少帅多才,只不过才写了两首,俺张老粗不如少帅,自然以多取胜。”
    百年中国,诗人成群,但象张宗昌这样仍有诗句流传、仍被人惦记的诗人寥寥无几:
    《游泰山》: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咏闪电》:忽见天上一闪电,疑是玉皇要抽烟。如果玉皇不抽烟,为何又是一闪电?
    《笑刘邦》:听说项羽力拔山,吓得刘邦就要窜。不是俺家小张良,奶奶早已回沛县。
    他尽管粗鲁,却也有“以民为本”的思想。接任山东督理时,正逢大旱,他亲自到龙王庙,却不丰敬祭拜祈雨,而是对着泥塑龙王的面颊就是一巴掌,并厉声斥骂:“混蛋!你不下雨,害得老百姓好苦呀!”
    随后,他下令炮兵团在济南千佛山上列炮十九尊,实弹轰天。
    他本来只想泄愤,不想真的下起大雨。张宗昌以极特殊方式求雨成功,并不显示他有精明头脑,只显示他运气奇佳。
    他虽然凶残,对知识分子却能够以礼相待,这点倒很难得。做了督理后,也有一些仕途不如意的人投奔他,杨度就是一个。
    在袁世凯称帝过程中起中坚作用的杨度一度消沉了几年,然后去山东做张宗昌的幕僚,得到张宗昌的重任。张宗昌是一个大老粗,常以汉高祖刘邦自命,而最喜戏呼杨度为张良。
    杨度有一次笑道:“汉高祖能役功人,公仅能役功狗耳。我固然不足以当张良,公亦非汉高可比。”张宗昌说:“那你就是功狗啦?”因为委任杨度为参赞,就常戏呼杨为“羊肚参赞”,杨度便戏以“狗肉将军”与之相配,张宗昌竟也大度地容忍了。
    在直奉维持表面上和平的这段时间里,张宗昌真正成为山东的土皇帝,其暴虐的本性萌发,作了许多恶。正如蒋梦麟于《西潮》一书中曾这么写到:“这位声名狼藉的军阀体健如牛,脑笨如猪,性暴如虎,他的爪随时会伸向他不喜的任何人,或者他垂涎的任何漂亮女人,那副尊容,真叫人望而生畏。”
    除了抢女人,他还努力搂钱,拼命征兵,基本上把在建设兵团里任职的经验都再用了一遍,以至于他还被人称“三不知”将军:“即兵不知有多少,钱不知有多少,姨太太不知有多少”。
    若不是张汉卿实在看不得他这种行为提出两次警告,山东的百姓还不知要被祸害多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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