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
    虽然顾老狗当年也不乏单枪匹马于敌阵七进七出的壮举,但如今他已是条几十万年的垂垂老狗,方才那一番大战就已颇耗精血……心血,现在又要他立马重整旗鼓,与三位姑娘再战一番,当真是有些残酷了。
    倒不是身体不行,实在是活得久了不喜折腾,就图个清心寡欲、颐养心神什么的,要不然他一开始也不会只想做条咸鱼了。
    可没想到生活处处是惊喜,他记得自己明明一直就奔跑在正经高中生的道路上,却依然避不开滚滚的修罗天雷,到底是自己跑错了方向,还是修罗场搬了家?
    总之,顾老狗决定遁了。
    现在的女孩子精力也是旺盛,大老远地跑来不累吗,还摸什么虾,你摸点别的不行吗?
    要是依着她们的想法,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顾老狗最终选择的方案是“酒遁”,他要把自己“灌醉”。
    醉得不省人事,然后身一直腿一蹬直接顺躺,哪怕你们三个如狼似虎、龙精虎猛,又能奈我何?
    当然,要想把效果做足,那酒是少不了真喝的,毕竟苏晓、程微芸、林若茵以及程雪晴大抵都是知道他酒量的。
    主意打定,顾老狗便端起酒杯,开始花式敬酒。
    “程叔叔,我敬你一杯,感情深一口闷哈。”
    “王阿姨,我必须得敬您。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我干了你随意。”
    “秦姨,敬您,我干了。”
    “程大雷你喝什么啤的,来白的!喝酒不喝白,感情上不来。走起。”
    “大雷,你起来干什么?两腿一战,喝酒不算,再来。”
    “雷子,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要活得太疲惫,干了干了。”
    “雷啊,千言万语一杯酒,就看感情有没有继续!”
    “程总你别拦,我跟雷子的感情你不懂。”
    老狗很稳,一边敬酒一边搞程大雷,决定让他先躺直趴下。
    这货神经刀,万一喝点酒胡说八道给自己补上一两刀,那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程大雷今天状态奇佳,喝了快半瓶白的,竟然还没倒。
    酒席已过半,程雪晴又不时阻拦——她怕程大雷喝多了,补她的刀。
    可是顾运很确定,哪怕程大雷不喝多,也可能补刀。
    顾运有些捉急,这货要是弄不倒,车祸肯定是迟早。
    果然......
    程大雷端着酒杯,开始喊顾运“姐夫”了。
    “姐夫,我心里憋屈,你知道吗?”
    这话声音贼大,引得苏晓、林若茵、程微芸纷纷侧目,王秀琴等人也不由神色微异。
    顾老狗很想一掌拍在他天灵盖结果了他,也不枉一出行侠仗义。
    还特么姐夫?就你这德性,还有人敢做你姐夫?
    不得已,顾老狗只好风淡云轻地一笑,“大雷你喝多了吧?你刚喊我什么,我没听错?”
    且当这是笑话。
    是醉话。
    是这莽夫的一厢情愿!
    程雪晴无语凝噎,她这会儿确实有些想哭,这一趟她几乎失了所有,女孩子的矜持、尊严、骄傲,全都被这个好弟弟一波带走了。
    这桌子的所有人,她以后是不想再见面了。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她今天在这里已死——两回。
    可惜程大雷已满20,再想给他送人寄养已不现实,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再把他送到国外,哪怕按他自己想的,全家人都给他放羊,他一月能得七万美金的标准供他挥霍都行。
    程大雷还想再说,程雪晴冷冷打断道,“你不是想上卫生间吗,赶紧去吧。”
    顾运很默契地给了程雪晴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扶着程大雷说道,“大雷,卫生间在那边,我带你去。”
    程大雷已醉,但尚有些意识,这是最麻烦的事情。
    方才那句不过是个总起句,按照格式他接下来打算分点论述何为“憋屈”。
    顾狗白嫖,提裤翻脸,禽兽不如之至!
    老姐愚爱,隐忍不发,自甘堕落至此!
    大雷一腔热血,然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何其苍凉,何其愤懑,何其之屈!
    “凭栏处,潇潇雨歇,怒发冲冠……”
    大雷满嘴喷壶似的吟诗,口水喷到菜肴上溅得汤汁涟漪阵阵,当真如潇潇雨歇,在场众人无不心惊。
    这菜是没法吃了!
    好在顾运及时出手,硬是把他架往了卫生间。
    程雪晴强撑起精神,无力地为自己做最后的挽尊。
    “我弟一喝酒就这样……不好意思了各位,我替他道歉。”
    既然正主都这么解释了,众人也就不再深入遐想,毕竟以程雪晴的气质样貌身份地位,若是与顾运真有什么,也绝不至于隐忍至此,连声明她是顾运女友都不敢。
    但是认定程雪晴对顾运爱得深沉是不可避免的,大家相信他弟这么说不会是空穴来风……
    顾运把程大雷带到卫生间,然后对他说道,“要上大号还是小号?”
    程大雷摇摇晃晃,手搭在顾运肩膀上,摇头道,“都不要,我、我就要你一句话!”
    顾运没理他,又劝道,“你要是想上就赶紧上,一会可能没机会了。”
    “别岔开话题,我、我想上就上……不想上,就,就……你上我姐……”
    “啪。”
    程大雷眼前一黑,直接瘫软下来,顾老狗稳稳给他扶住。
    酒精放不倒,那就只好物理放倒了。
    “我上你妹啊上!”
    顾运扶着程大雷出来,返回现场,淡定地说道。
    “程大雷醉倒了,我扶他去我屋里睡一觉吧。”
    程雪晴登时松了口气,立即说道,“不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直接回去了。”
    她早就想跑了,这会儿要是不跑,等程大雷醒过来不知道他还会做些什么事出来。
    程大雷是魔鬼。
    顾运一看程雪晴要走,心里大呼善哉!
    程雪晴你积了德了,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程雪晴白了程大雷一眼,心想以后自己会不会幸福,现在看来很模糊。
    顾运连忙把程大雷背到村口,往程雪晴的车后座一甩,然后对程雪晴说道,“程总,招待不周实在抱歉。有空我请你吃饭,赔罪。”
    程雪晴苦笑,“顾运,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顿了顿,她忍不住又问了句,“那几个女孩,就没一个是你女朋友么?”
    顾老狗自然不会自掀底牌,轻笑,“你都不是,你看她们会是吗?”
    程雪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然后上车发动了车子。
    车子在乡间的小道上缓缓行驶,但是程雪晴的心情还留在那里。
    “你都不是”是什么意思呢?
    这家伙……
    顾运回去,继续灌醉自己的大计。
    不过在门口,他正好遇到了老顾。
    老顾吃饭时兴高采烈,这会儿却在门口偷偷抽烟。
    看上去面色凝重。
    老顾看到顾运,立即上去把他拉到了一边,然后叹着气说道,“爹别的也不说了,就跟你说一句,要好好做人。你那点事我都没脸说,赶紧都给处理干净了,听到没?”
    顿了顿,又补充道,“苏晓那姑娘是真好,她娘……也好,娘俩都是好人,你要是敢胡七八搞欺负苏晓,等我回来打断你的腿,知道吗?”
    看老顾那一副临别托付的架势,顾运就知道他还是不信自己已经搞定了那笔钱,不由笑道,“怎么着,这是要去投案自首了?那是打算到异国他乡去躲债啊?”
    老顾一瞪眼,“放屁!自什么首,你爹又没犯法!老子就是……跟你说你也不懂。反正我想过了,等过两天就去广东,那边工资高。放心,你上大学的钱有的,方方面面爹都会给你安排好。”
    看着老顾那一脸严肃的模样,顾运有些莫名的感慨,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
    抬手搭在老顾的肩上,说道,“老顾你记住,你是我爹,别说五百万,就是五个亿我都替你扛。没人能让你背井离乡,更没人能欺负你,你儿子我说的。”
    老顾怔怔地看着顾运,烟烧到屁股了都没察觉。
    “钱我已经转到你银行卡里了,多转了五万,你去买点人参啊鹿茸啊啥的补一补,看你最近都瘦了。”顾运一脸莫名的笑,又道,“赶紧补起来,重振下雄风,回头在王秀琴那也好有交代。”
    老顾发现儿子现在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很想踹他一脚,但是这一脚却始终提不起来,毕竟顾运从小到大他也没真打过他一下。
    现在老了,就更下不去手了。
    之前在堂屋,为帮顾运脱身他不得已拿棍子打了下他的屁股,却到现在都还有些心疼。
    老顾在一片茫然和疑惑中,拿出手机看了下,随后果然看到一笔大额转账已经进了自己的账户。
    老顾眼圈发红,嘴唇微微颤动,看着儿子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用感动,以后感动的时候还多着呢。”顾运拍了拍老顾的肩,笑道,“回头再带你去城里装逼,你好这口我懂。”
    “小王八蛋!”老顾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笑还是该生气,低声骂了一句,又道,“这钱借的是吧?不成不成……你背这么大一笔债,日子还过不过了?退回去,老子大不了……”
    “什么成不成的”顾运打断道,“是这样的,有一次我路过一个小巷子,看到我那朋友差点被人打死,于是我吼了一嗓子,就把那些人吓跑了。所以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人说了,这钱要是还他,他就跟我急。”
    “真的?”
    “钱都在你账户里了,你说真的假的?要不然谁平白无故借这么多钱给一个高中生,脑子坏啦?”
    老顾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便道,“那行……不过钱还是要还的,他不急那是好,咱爷俩慢慢还,总有出头那天……等下,你那朋友是男的女的?”
    “老顾你几个意思啊?我有这么些有钱的女性朋友,就没个有钱的男性朋友?”
    “倒也对……”
    老顾浑浊的眼里忽然晶莹闪闪,他发现,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
    顾老狗怕局散了,赶紧回去。
    继续敬酒,几个叔伯、帮厨的大妈、村民小组长都挨个敬了一圈。
    然后,觉得自己有资格躺了。
    于是当即酒杯一放,往椅背一靠,腿一蹬躺直。
    苏晓还以为顾运就这么撒手人寰了呢,不由吓得惊呼起来,“顾运,顾运你还好吧?”
    顾运闭着眼,砸吧砸吧嘴,动弹了下才继续“昏迷”。
    表示自己还活着,不用担心。
    但是已经倒了,不能人事,你们看着办。
    计划还是很顺利的。
    见顾运倒了,程中原就起身告别,毕竟现在也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再不回去就天黑了。
    程微芸有些依依不舍,她确是很想跟顾运一起去摸虾,长这么大她都没摸过呢——跟顾运在一块,总有各种各样的新奇体验。
    可是老爸喝了酒又不能开车,只好她来开,再说他回去自己呆这里也有点怪怪的,于是也只好告别。
    程中原离开前又看了顾运一眼,心里百味杂陈。
    今天他喝了不少酒,事实上现在去应酬他已经很少喝酒了,今天算是破例。
    只是为什么要破例?
    在顾建新几人的陪伴下出了礼堂,外边阳光正好,暖风一吹唤起酒意,那一刻程中原忽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
    那小子要是跟女儿好了,自己就马上带他进圈子去练手。
    用不了几年,咱翁婿两个一定能再造一个顶晨集团出来。
    呵,倒是想看看那时候老爷子会是什么反应。
    程中原好像找到自己破例的原因了,随后摇头兀自一笑。
    这酒有点上头。
    ……
    程中原和程微芸回去后,酒席也就散了。
    顾运被三叔用小板车推到了家里,上了床之后继续安安稳稳地顺躺。
    期间苏晓进屋去看他,被他“迷迷糊糊”地抓住小手在自己脸上蹭了又蹭,苏晓的手又白又嫩,蹭起来别提多舒服了。
    当然,顾老狗还不忘说几句例如“苏晓,我好舍不得你啊”、“不想离开你”之类的“梦话”,说得苏晓面红耳赤,又芳心大悦,要不是外头有人,差点就忍不住要偷偷亲顾运一下。
    苏晓觉得那可是“酒后真言”呢,是真真的心里话。
    可见自己真的是顾运唯一喜欢的女孩子了。
    苏晓出了顾运的屋子,发现老妈不在,问了下顾建新,才知道她去帮忙收拾碗筷了。
    这就代表晚上老妈不打算回去了?
    苏晓窃喜,那今天晚上就又可以和顾运一起看星星了呢,还有,他会不会带自己去摸虾啊,这里的水很清,好想跟他一起去。
    “叔叔,我也去帮忙吧。”
    苏晓跟顾建新交代了一句,就头也不回地跑去礼堂帮忙了。
    顾建新冲着苏晓背影颇是心疼地喊了句“你不用”,却见苏晓已经跑远了,心里更是欢心又感动。
    这孩子,真的是好到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不行,一会儿这小子醒来还得给他打个预防针,可不能辜负人家!
    这么好的女孩,能不嫌弃他就不错了,他要还敢这那的搞幺蛾子,自己非破破例揍他一顿不可!
    此时,屋子里顾老狗正抓着林若茵的手蹭脸。
    林若茵也是来看顾运的。
    顾老狗嘴里迷迷糊糊地也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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