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让荆州的使者进来,与他详谈。
    荆州使者的诉求非常简单,他代表刘表向贾诩递上了己方的诚意。
    刘表的诉求很简单,就是想请贾诩向牛辅谏言,让他回师宛城,两家再结盟好,至于牛辅在宛城有什么物质上的需求,都好商量。
    贾诩听完荆州使者的要求之后,捋着胡须,半瞌着眼睛,似乎是在琢磨这件事的可行性。
    少时,方听他缓缓言道:“这事不是老夫不想帮刘荆州的忙,只是不太好帮啊。”
    那使者闻言奇道:“贾校尉有何难处?还请直言。”
    贾诩长吁口气,道:“实不相瞒,牛中郎将此番入主荆州,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筹谋准备多时,他早已是秣马厉兵,誓要全据南阳郡,而且眼下我军的帮手还未至,若是等帮手到了,便是牛中郎将想撤,怕也是撤不了的。”
    那使者闻言顿时一惊,道:“不知贾公所言的帮手是何人?”
    贾诩无奈道:“你们荆州的大公子刘琦,昔日在关中将李傕战败,折损他麾下不少人马,李傕纵横凉州多年,善于用兵,从未吃过这般大的亏,他早就是记恨着你家公子了,如今有机会报仇,并能夺取荆州土地,他早就按耐不住了,如今他已经点齐麾下之军,意图从武关出奔南阳,与牛中郎将会盟,同取新野,再打襄阳……”
    那使者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贾诩慢悠悠地继续道:“若是李傕来了……唉,实不相瞒,便是老夫出面,怕也是未必能够阻拦的住他。”
    那使者拱手道:“既如此,那就应该乘着李傕未来之时操办……贾公当速速向牛中郎将谏言,请他撤兵才是。”
    贾诩闻言没有吭声。
    “贾公?”那使者出言试探道。
    贾诩长叹口气,无奈道:“老夫近些年,思亲心切,忧虑成疾,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是受不得风浪了……这事找老夫,怕是老夫也有心无力了。”
    那使者一听贾诩话中有话,急忙问道:“贾公,到底想要什么?我代为转达刘荆州便是。”
    直到这个时候,贾诩的嘴角才闪出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微笑,但那笑容一闪即逝。
    “其实,老夫还真就是有一件事,想请刘荆州帮忙。”贾诩淡淡道。
    ……
    从贾诩军营离开的使者,很快就直奔南走,回返襄阳向刘表禀报。
    刘表已经连续几日没有睡好觉了,他每日都在前线的战报,并随时对各处战场的形势作出指使,只是计划远没有变化快。
    江夏郡那边,魏延、沙摩柯、羊栈岑狼等部队抵达了西陵,与黄祖合兵一处,对抗袁术。
    双方交锋过几次互有胜败,倒是勉强维持着不胜不败之局,暂时谁也奈何不得谁。
    刘磐那边和士燮也只是对峙着,双方不动手。
    这两路暂时无忧。
    关键在于牛辅那一路和曹操那一路,还有孙坚……这三路着实让刘表有些头痛。
    牛辅和蔡瑁,李典,张任交锋,对方虽然攻势凶悍,但李典和张任等人倒是坚守的住,关键在于西凉兵打不赢,就总是四处骚扰,很是头疼。
    而蒯氏兄弟带领黄忠和太史慈前往与曹操对阵……
    在刘表看来,曹操这种宦官之后没什么了不起,有蒯氏兄弟、黄忠等人对付他完全是手到擒来……但结果,根本打不赢!
    曹操军的战力不但强悍,且其麾下更是有几名勇冠三军的猛将,比起黄忠和太史慈,也不遑多让。
    曹操本人的用兵水平更不需要多言了。
    刘焉那边正在整备兵马出川,刘表打算让张允领兵去对抗他。
    但孙坚的军势已经从柴桑改道去往益阳,这摆明了是不打江夏要打长沙。
    长沙这边,眼下属于空虚之地,当派任何去守?
    “咳、咳!”刘表气闷的捶了捶自己的胸膛,他的头皮似乎都开始发炸了。
    本以为只要按王熙的谏言,在各地进行防守战策就可以,但目下看来,单纯的防守根本就防不住,还得重新制定战略!
    可是,这战略到底应该合适制定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派往牛辅那边的使者回来了。
    他向刘表转达了贾诩之意。
    一听李傕似乎还想出关中搅这趟浑水,刘表彻底有些懵了。
    李傕若是和牛辅合兵,那情况似乎就更难掌握,自己到时候要不要继续待在襄阳,都是一个未知之数。
    “贾诩能劝牛辅退兵否?”刘表急切的问那名使者道。
    使者低声道:“贾诩的意思,是说想让牛辅退兵倒也是不难,只是他想请明公将在襄阳的他的家眷送还给他……”
    刘表闻言,脸上的肌肉来回抽抽。
    这老匹夫,不是摆明了在威胁自己么?是可忍孰不可忍!
    几个家眷倒不是什么问题,但就这么给你送回去,老夫颜面何存?
    “你且下去吧。”刘表挥了挥手,对那使者道。
    那使者随即下去了,刘表斜靠在桌案上,揉着眉心,愁眉苦脸。
    就在这个时候,刘琮和刘修两人急匆匆的进了厅堂。
    “父亲,各处战事如何?”刘琮一见面,就急忙相询。
    刘表打量了他们俩一会,叹道:“都在与地方周旋,互有胜败,但想要退敌,怕是一时间难上加难,而且目下孙坚转兵去了益阳县,若是让他攻入长沙,那我们就腹背受敌了,到时候形势怕是会更糟。”
    刘琮气道:“当此时节,父亲为何还不召大兄回来!”
    刘修亦是道:“父亲,此等时局,必须要请大兄坐镇,方能化解,父亲不可再顾忌面子了,还是派人去召兄长回来才是。”
    刘表缓缓地抬起头,来回看着刘琮和刘修,低声道:“你们如何知道我没找?”
    “啊?”刘琮闻言顿时楞了。
    “从六路兵伐荆州之后,为父第一时间就派使者火速前往江陵,去找你兄长回襄阳处理此事。”
    “然后呢?”刘修疑惑地道。
    刘表下话没有说。
    根本就没有然后。
    刘琦眼下正在江陵治学,当刘表的使者抵达了江陵,向他转达六路兵齐攻荆州的消息之后,刘琦回复给那使者只有三个字。
    “知道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然后刘琦就继续留在江陵治学。
    这事刘表没法跟别人说,毕竟……老子让儿子用三个字给打发了,说出去太丢面子。
    这口窝囊气,老爷子只能是自己受着。
    现在全襄阳的人都以为是刘表好面子,不找刘琦回来。
    但事实上,是刘表派人去找了刘琦,但刘琦没尿他那一壶。
    如今刘琮和刘修前来询问,刘表方才将这事跟两个儿子说一遍,发发牢骚。
    刘琮听完后皱起眉头,不明白刘琦这样做的原因。
    他是跟父亲生气了么?大兄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啊。
    刘修则是认真地低头寻思良久,突然问道:“父亲,敢问你派人召大兄回来,是如何召的?”
    刘表闻言奇道:“自然是派使者去召他回来啊,还能怎么召。”
    “襄阳诸人,可有旁人知晓此事?”
    刘表摇头道:“老夫召吾儿回来,为何还要通知旁人?”
    刘修拱手道:“父亲……孩儿想问您一句话,听旁人之谏,收兄长兵权,这件事……父亲觉得自己做错否?”
    一句话,似乎是问到了刘表的心痛之处了。
    半晌,方听刘表用极为细微的声音,低声回答:“为父从第一日起,就知道此举错了……”
    “既是父亲的错,同时又是那些胡乱谏言的士子之罪,如此平平淡淡就走顺水之意让大兄回来掌兵……恕孩儿之言,孩儿若是大兄,孩儿也不干……父亲,孩儿猜想,大兄此刻要的不是兵权,是态度……是父亲和那些谏谗言的士人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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