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诗把二月的春风比作剪刀,可扬州二月的风,却不是春风,而是北风,呼啸的北风,带着冰霜和严寒,冲刷着这片大地。
    河面之上,积年累月的停着数艘大船,这大船并不用于跑商,而是开起了酒肆,每日中午的时候开业,客人们一个个登上大船,坐在各自预定的席位上,中间用屏风分开。
    待船上的空位坐的差不多了,大船便驶离码头,往江中心去。
    春风料峭吹酒醒,微冷!这句诗倒是颇为应景。
    不过这冷意却不是只是微冷,因为江面之上吹来的不是春风,而是寒冷的北风,似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不一会儿脸上的皮肉就会失去知觉。
    顾小二很是高兴,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他的外祖白老太爷,今日起来之后,精气神愈发的好了,脸色也变得愈发红润。
    是以一大清早,他便差人将自己的拜帖送去了盛家,交给了那位对自己有援手之恩的盛长柏,准备在扬州江上,这颇具特色的大船之中,宴请这位小衙内。
    楼船之上,第二层船舱的一处雅座之中,两位年纪相仿的青葱少年,相视而坐,中间有一长案,案上有清酒两壶,佳肴数叠。
    角落处,放着一尊黄铜兽首的香炉,袅袅的香气,如烟似霞,自香炉之中升腾而起,盘踞缠绕,宛若云雾,朝着不大的雅间弥漫而去。
    阵阵清神醒脑的清香,淡雅别致,在加上船舱的正中央,倥偬的琴曲,悠扬婉转的歌声,倒是颇有几分意境。
    雅座之上的两人虽俱是少年,且性格迥异,却都不乏少年的热血,把酒言欢没多久,两人竟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
    这两人,一个是老持稳重,素来端正的斐斐君子,而另一个,则是整日招猫逗狗,飞鹰走犬,整日只知道闯祸惹事儿,不服管教的浪荡子。
    如此迥异的人生,截然相反的性格,却有着少年人共有的理想,对未来的憧憬,以及那掩藏在身体里面从未停止过沸腾的热血。
    燕云耻,犹未雪。
    少年恨!何时灭!
    两个人生、性格完全迥异的少年,却分外的投机,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
    推杯换盏之间,雅座四周的情况,却在悄然变化。
    捧着酒杯的顾廷烨双耳轻轻一颤,眉头微蹙,目光还未来得及朝四周扫去,一股浓郁的危机感,骤然笼上心头,覆盖全身。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顾小二闪电般松开酒杯,探出右手,将面前的盛长柏一把拉住,直接将其身子扯的几乎伏到桌面上了,还有他自己,也第一时间就伏下身子,低下头。
    两道刀光,如同地狱九幽之中探出的一般,将两人身后的屏风从中笑断,森然的刀光,兵刃的刀刃,化作横空的雪白匹练,朝着原先坐着的二人脖颈而去。
    索性,顾廷烨反应极快,刀光落空。
    同时,只见他身子往前一滚,自长案而过,同时一脚如长枪一般捣出,正中屏风之后持刀冲上来的汉子膝盖。
    慌乱之中,只听得一声脆响,并不显眼,然,汉子的脸上,却露出狰狞的痛苦之色,身子也不住的往前倾倒,剧痛差点让他连手中的钢刀都握不稳。
    电光火石之间,顾廷烨又是三脚踢出,一脚脚尖点在汉子握刀的手腕之上,汉子手掌顿时一松,钢刀脱手。
    而第二脚,直接踢在刀柄之上,锋利的钢刀立时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朝着顾廷烨先前位置后方的屏风射去。
    “噗嗤!”
    裂帛般的声音,长刀入肉,直接射穿屏风,将自另一边杀来的汉子小腹贯穿。
    紧接着是第三脚,也是顾廷烨铆足了力气踢出的一脚,势若雷腾,迅如闪电,直接当心一脚,印在了汉子的胸膛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抱着必杀之心的汉子,直接被干掉,一个被长刀贯穿了小腹,直接倒地,另一个,先是被顾廷烨一脚踢中膝盖,关节直接错位,然后更加狠辣的一脚踢中心窝,人还在半空,口中就喷出一大口血,如血花一般,在半空绽放。
    汉子摔出去将近一丈多远,“嘭”的一声砸在雅间的长案上,滚落至地。
    看似漫长的过程,实则时间只过去了一瞬,几乎就在眨眼之间,顾廷烨就完成了反杀,被顾廷烨救下的盛长柏,甚至还处于于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可杀机却远远不止于此!
    恐惧的惊呼声爆发,慌乱,不安,局促,恐惧,在船上的客人中间蔓延!!
    琴弦崩断,歌声骤停,原本淡雅幽静的氛围,被彻底打破,血腥与杀戮,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一时之间,整个二楼船舱,彻底的乱了。
    凛冽的寒光,自刀刃之上反射而出。
    顾廷烨目光飞速扫过四周,心下一凉,看来今日是危险了,只是连累了这位新认识的朋友!两人又是那般的志趣相投。
    可杀手们,却根本不会给顾廷烨感慨的时间。
    又是两人,一左一右,一个手持钢刀,而另一个,则是一对峨眉刺。
    几乎在同一时间,十分默契的朝着还半躺在地上顾廷烨攻去。
    这绝不是普通的暗杀,这两个杀手配合的默契程度,令人心惊。
    顾廷烨虽然身量还未完全长成,气力也还未至顶峰,可自小的苦练,冬三九,夏三伏,父亲的严苛教导,一丝不苟的督促。
    此时,成了他绝地求生的唯一手段。
    求饶!收买!亦或者拖延时间!
    都不存在的。
    杀手既然已经出手,那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至死方休!
    既如此,那就只有拼命了!
    是生是死,且还不好说呢!
    眼睛一眯,顾廷烨直接将身侧的盛长柏从长案上拉下,双手探入长案之下,握住案檐,用力一甩。
    四尺多长的桌案直接向上翻飞,同时,也拦住了左右两侧杀来的两个杀手直取要害的攻势。
    而顾廷烨呢。
    身形却灵活的跟猿猴似的,随着翻飞长案的同时,也一个懒驴打滚,消失两人视线之中。
    两个杀手心中同时一凛。
    不妙。
    身形不约而同的向后一跃。
    可顾廷烨呢?
    鲤鱼打挺般直起了身子,一脚斜踢,精准无误的落在长案的底部,翻飞的长案携雷霆之势直接朝着手持峨眉刺的杀手撞去。
    不能硬接!退!
    这是杀手的第一想法,也是他的第一反应。
    顾廷烨却借着这一踢之力,身形如同炮弹一般射出,衣袂飘飘,只见一团黑影忽然自案底飞出。
    作为杀手,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反应自然不会慢,手持钢刀的杀手,看到黑影的第一时反应是瞳孔骤然收缩,随即身体却下意识的给出了反应。
    横刀直削。
    杀手使得是左手刀,刀法狠辣刁钻,而且很快。
    可他快,顾廷烨却比他还要快。
    刀将至,顾廷烨的右手已然成鹰爪般探出,反手扣住了杀手持刀的手腕,同时欺身而上,左手捏拳,不是纯粹的拳,食指和中指的指节要更加的突出,似锋矢,似闪电般刺出的铁枪。
    所谓侵略如火,爆裂,霸道,一拳破空,甚至于带来了一阵嘶鸣。
    杀手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爬满了潮红,眼睛往外凸,几乎要弾出眼眶一般,嘴巴长了张,可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空气倒转,就像是濒死的鱼儿一样,丝丝缕缕的凉气往杀手的口中倒灌,猩红的血液自杀手的口中不断流出。
    只见他的脖子上面,已然凹进去一块,咽喉里头的气管食道,直接被顾廷烨含怒而发的一拳直接轰爆。
    同时,顾廷烨捏住杀手手腕的右手顺势夺下了那柄锋利的钢刀,双脚一前一后,成弓步而立,身形一转,已然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另一个避过了长案,手持峨眉刺杀来的杀手迎了上去。
    刹那之间,金铁交织之声响起,恰似珠落玉盘,雨打屋檐一般。
    闪电般错身之间,两人已同时出手十余次。
    顾廷烨一把拉起面色有些慌乱的盛长柏,身后的两个杀手,已然成了两具尸体,右手之中的钢刀,刀锋之上,还有热气腾腾的鲜血沿着刀刃不断滴落。
    原来在方才错身之际,顾廷烨于那手持峨眉刺的杀手,闪电般的交锋十二次,顾廷烨以第十三刀划过那人的脖颈,赢得了这场交锋的胜利。
    可他本身,握刀的右手也依然有了几分颤抖。
    如今一手提着钢刀,一手拉着盛长柏,胸膛起伏,如鲸吞龙吸一般,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压去体内升腾的气血,筋骨气力。
    盛长柏的脸色已然恢复了镇定,看着屋内四散飞溅的鲜血,就连二人身上崭新的外袍,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了猩红的血液,看着这位新结识的伙伴脸上的几缕潮红,他的眼神愈发的沉了。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走,咱们去甲板!”顾廷烨目光扫视着周围,虽有屏风遮挡,可却异常脆弱,非但起不到半点阻隔的作用,反而妨碍自己的视线,且杀手们的手段绝不止这么一点,这个战场对自己而言,极为不利。
    如今身陷险境,决不能再将主动权让个那些杀手,否则的话,便是自己武力再高,也绝不挡住他们层出不穷的手段。
    正走着,长廊之上,一个手持流星锤的汉子,挡住了二人的去路,二人立即转身,准备换一条路走,另一手持鸳鸯钺的杀手,亦出现在身后。
    一前一后,两个杀手,同时迈步朝二人逼近。
    顾廷烨紧了紧手中的钢刀,将盛长柏拉至伸手,侧身对着两个杀手,横刀而立,深吸了几口气,目光变得锐利而平静,冷冷的看着两人,手中刚到之上,猩红的鲜血沿着刀刃缓缓流淌。
    “待会别乱跑,听我的指挥!”顾廷烨沉声道。
    盛长柏郑重的点头应道:“嗯!”
    一对少年,刚刚相识不久,便已是患难之交,死生与共!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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