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米开外的玛琪沙,见到耶尘手持红刀,低头俯视着脚边的张恩,浑身散发着寒冷狠辣的气场,脸庞顿时被恐慌所占据。
    “张恩——!”
    她惊声尖叫着,旋即将取出怀内的短枪,抬手就欲朝射击耶尘,保护张恩。
    不过,耶尘右手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却是在这刻果断地按下。
    左轮弹仓中的最后一发『血子弹』,下一秒便是击中了玛琪沙胸甲前的『圣障』。
    啪啦!
    持戟准骑士见到眼前屏障瞬间浮现出了无数裂痕,不得已只能收回短枪,向旁飞扑躲闪。
    子弹的红芒透过屏障的残骸,擦过她的胸脯,即刻掀去了一块板甲,勾勒出显眼的血花。
    玛琪沙紧咬下唇,忍受痛楚,迅速翻腾至一旁的巨岩后方,再是借着掩体探出上身,向耶尘一口气射光了短枪内的所有『圣光子弹』。
    不过,在玛琪沙这般反击之前,耶尘的沾血刀尖就已在转瞬之间抹过了张恩的喉咙。
    他本想再多补几刀,但是听见枪响,便立刻撩起自己的金纹黑篷,一边俯身抵御,一边朝后方退去。
    噔噔噔!
    几发『圣光子弹』结实地打在了耶尘的身上,尽管有金纹黑篷缓和了其中大部分的冲击,但耶尘的眉目还是因为剧痛而忍不住紧锁起来。
    他踏着迅捷的步伐,一溜烟窜进了另一侧的灌木,旋即在玛琪沙的视野内迅速消失。
    玛琪沙在确认耶尘着实远去之后,立即拔腿冲向倒地不起的张恩身旁。
    只见对方的喉咙,如今已是被切出了一道大口,如同喷泉一般,不停向外散射出血水。
    玛琪沙望着同伴惨不忍睹的伤势,眼神顿时涣散起来。
    她伸出双掌,掌心立刻释放出闪亮的圣光之力,想以之帮张恩止血。
    然而,后者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即便玛琪沙能止住喉咙喷出的血泉,也难以停止张恩嘴角不断冒出的血沫,血实在太多了,她根本处理不过来。
    “张恩……”
    少女尝试一阵,终是嗓音绝望地呼唤起了同伴的名字。
    她明白,张恩没救了。
    如今就算是乔斯克在场,也没用了。
    张恩,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玛……琪……沙……”
    张恩伸手捂住自己脖上的切口,将自己最后的圣光之力凝聚于声带,以沙哑颤抖的嗓音,回应了玛琪沙的叫唤。
    玛琪沙伸手轻轻捧住张恩淌血的脸庞,痛心疾首地开口宣誓道。
    “我会为你报仇的。”
    “凯丽,塔克,还有你……”
    “你们的仇,通通由我来报。”
    但是,在听见玛琪沙此般言论后,张恩的眼神突然变化了起来。
    “不……不……”
    “不要再找那个怪物了……”
    “让教官来吧……全部交给教官吧……”
    “玛琪沙……你……走……”
    “不要再掺和这件事了……”
    张恩口吐血沫,挣扎着向玛琪沙表达了自己的否定。
    濒死之前,他终究是醒悟过来,耶尘与自己过去所面对的所有对手,完全是不同的存在。
    虽然对方的力量与身手没有强到令张恩望尘莫及的程度,但是他的头脑与执行力,却是与自己这批骑士小队完全身处两个世界的不同层次,简直就如同已经在修罗场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完全不是他们这群骑士雏鸟足以匹敌的水准。
    正因如此,凯丽、塔克、以及自己,如今才会落得这般血腥的下场。
    耶尘,不是年轻的准骑士们能够招惹的凶神煞星。
    三名同伴的依次受难身亡,足以成为核实这个结论的铁证。
    不过,面对张恩痛彻心扉的劝戒,玛琪沙却是毅然摇头拒绝。
    “不,我不会当逃兵,我不会让你们的牺牲白费。”
    “抱歉,现在来不及为你悼送了。”
    “作为偿还,之后我若能活,会为你守夜三年的。”
    “所以,永别了,张恩。”
    “愿圣主接纳你英勇的灵魂。”
    玛琪沙语气低沉地说完,整个人旋即冲入后方的丛林中,在张恩眼前永远地消失不见。
    “不……”
    张恩捂着喉咙,挣扎地想要从地上爬起,却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够向玛琪沙远去的方向伸手,面色绝望地伸手喊叫起来。
    “站住……”
    “玛琪沙……”
    “不要去啊……”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
    耶尘走了,玛琪沙也走了,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喊叫,听到他的呻吟。
    “唔……”
    张恩匍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喉咙,继续呻吟,继续挣扎。
    即使知道自己的死亡已成事实,求生的本能却还是促使他与死亡斗争到底,不断以圣光阻拦血水的外冒,不断以圣光搏击着衰竭的心脏,就这么在地上继续坚持了一分钟之久。
    然后,一名身穿重铠的老年男子,即是俯身蹲在了他的身前。
    “教……官……”
    张恩向面前人影投去呆滞的目光,接着无力唤起对方的称呼。
    “张恩。”
    乔斯克皱了皱他那眉头上的伤痕,一脸忧伤地注视起学生的血脸。
    “玛琪沙……还在追他……”
    张恩艰难地吐出最后几口气。
    “请支援她……”
    “千万不要让我们这个修道班……全灭……”
    “拜托您了……”
    年轻的准骑士,在挤出最后这几个字之后,终是一命呜呼,不知道是否因为看见了乔斯克的到来,才令他足以放心地离开人世。
    乔斯克望着张恩失去光芒的双眼,沉默地在胸前划出了一道四芒星,又点了点张恩冰凉的额头,快速为他施行起圣光骑士教的祷送仪式。
    “愿圣神接纳你英勇的灵魂。”
    在将张恩的尸首收纳于光荣布之后,乔斯克即是杀气扑腾地朝前方冲去,其身形很快没入森林的深处。
    ……
    “呼!呼!呼!”
    耶尘一边喘息,一边奔跑,最后终是不堪疲倦地摔倒在林海中的一片山坡,而前方则是山崖边缘。
    强烈的惫意,令得少年的潜意识渴望死死地昏睡一顿,然而身体刚一放松,无数剧痛便是自浑身上下涌入他的脑海,致使少年的大脑再度变得无比精神。
    耶尘重新睁开沉重的眼皮,望向远方那座云雾缭绕的螺旋山,粗略估算,与他现在位置的距离至少还有三十公里之远。
    “该死的……”
    目睹此景,耶尘忍不住暗骂一声,接着从手帕中取出残余的红血花茶,平稳地送入自己干涸的喉咙,将其润湿。
    他的身心,很快就要抵达极限了。
    但是,如今在追杀耶尘的,却还有两名缠人的圣光骑士……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从这道深不见底的泥潭中爬出来呢?
    耶尘一边思索,一边端详着掌心的几片止痛药,犹豫片刻,终是将其又送往自己的喉中。
    眼下,已是容不得他考虑后果了。
    因为接下来的局面,稍有闪失,耶尘便是再无“未来”可言。
    嚼碎吞咽完止痛药,少年又将血液从自己手臂上的切口处挤压而出,再度于左轮弹巢中凝制出一枚全新的『血子弹』。
    只是,这枚『血子弹』的光泽与前面几发相比,明显黯淡了几分,就如同它此刻那摇摇欲倒的主人一样,疲惫且乏力。
    耶尘揉了揉自己恶心感泛滥的胸膛,得知无法继续制备『血子弹』了,随即用手指将转轮推回原位,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呼——!
    而也就在他完成这套挣扎的动作之后,山坡的下方,一道狂风呼啸而出,将沿途路上的树木尽数斩断撕毁,向着山坡上的少年直刮而来。
    耶尘用力呼出一口气,似是要将体内的累意一并排出,而后转头望向风声的源头。
    只见那骑士修道班的最后一名准骑士,玛琪沙,手持光芒大作的长戟,双眼弥漫着凶狠的杀意,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再一次向自己挥出了那抹锋锐的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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