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狱服刑期间,袁禾甚少在司华悦面前提及她的家人。所以,对于她家的情况,司华悦所知不多。
    只知道袁禾父母早年离异,她还有一个姐姐,法院当初判给了她父亲。
    听袁禾讲,她姐姐得了精神病,在精神病院待了好些年了。
    袁禾母亲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司华悦决定直接赶过去看看。
    第二天,一直等到她父母都去公司了,保姆范阿姨出去采购了,她将电脑打开,循环播放音乐,然后将“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到卧室门外,这才贼兮兮地溜出门。
    司华悦没有车,不是家里不给她买,而是她正宅得上瘾,不愿意去考驾照。
    奉舜市与大昀市毗邻。
    叫了辆滴滴,按照她哥给的地址,没用上两个小时便赶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小型的别墅区,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坐地户,动迁后,这里被改建成一排排联体别墅。
    听说司华悦是来找袁禾的家人,一个老门卫好心地告诉她说,早在一年多以前,袁禾母亲就把房子卖了,具体搬哪儿去了他们也不清楚。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司华悦来到袁禾曾经的家,以期能从现住户嘴里问出袁禾母亲的下落。
    别墅区面积虽不大,但门牌号无规律排列,绕了好一会儿,司华悦才找对地儿。
    刚预抬手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三十岁上下留着短卷发的女人手里抓着串钥匙从里面走出。
    见到门外的司华悦,女人愣了下,警惕地问:“你找谁?”
    司华悦微侧首向里面望了眼,玄关有两根廊柱遮挡了视线,只感觉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
    “请问,你知不知道原先住在这里的刘阿姨搬到哪儿去了?”
    玄关脚垫上整齐地摆放着三双拖鞋,一双男鞋,一双女鞋,还有一双童鞋,看来这房子是真的易主了。
    “不知道!”女人冷漠地看了眼司华悦,回身将高大的房门关上,隔绝了司华悦的视线。
    看来今天是白跑一趟了,司华悦非常干脆地道了声歉,“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转身离开。
    “我这里有她的电话号码,你……要吗?”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司华悦脚步顿住,回转身,“要。”
    将女人报出的号码输入手机,显示的是“刘阿姨”。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刚走到小区大门口,恰好一辆出租车从小区里驶出来,司华悦赶忙招手拦下。
    返回途中,她不死心地再次拨打袁禾母亲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无奈之下,她发了条短信。
    “刘阿姨你好,我是袁禾的朋友,她让我过来看看你,可你总也不接我的电话。希望你看到信息能够给我回个电话,或者来个短信也好,让我知道怎么回复袁禾。”
    短信发送成功后,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袁禾母亲有反应,司华悦干脆将手机丢进背包里。
    车行至两市交界处的收费站,司华悦的电话响了,掏出一看,“刘阿姨”。
    “喂,刘阿姨你好,我是袁禾的朋友司华悦。”不等对方说话,司华悦赶忙用热情的语气打招呼。
    “嗯……”对方的声音很低,很虚弱,象是在努力隐忍着什么,但喷在话筒上的呼吸声却很粗重。
    “你……你,嗯……你告诉小、小禾,我,我很好,我、嗯……下个月,去见她。”
    “刘阿姨,我现在人就在大昀市,你住在哪儿?方便的话,我过去看看你吧。”
    司华悦有些不放心地问,可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对方回应,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才发现对方已经挂机。
    “这人!”司华悦有些气结,自己大老远跑来见她,她居然连面都不露,连多一句话都不肯说,如果不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她真想骂娘。
    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从后视镜瞥了眼司华悦,有些迟疑地问:“你说的袁禾,是不是早先在奉舜市上班的一个女大夫?”
    司华悦一听居然有人认识袁禾,立马来了精神,身体前移,趴在副驾椅背跟司机聊开。
    “我们跑出租的有不少人认识老袁,早些年他也跑过车。”
    袁禾的父亲叫袁石开,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人。
    论讲,袁石开也算是一个地道的富二代,他父亲是挖矿起家的,合着跟现下那句网络流行语“家里有矿”一样。
    袁石开二十八岁那年,老爷子飞机失事乍然走人,没有遗嘱的巨额家产被九个亲生子女、四个私生子女瓜分一空。
    落到袁石开手里的固定资产和流动财产也不少,但他作死地沾染上了赌博。
    由起初的澳门大赌,到赌球、老虎机、掷骰子、麻将等。(澳门……v?v……纯属巧合!)
    败家最快的方式有很多种,赌博绝对排在首位。
    落魄后的袁石开经常家暴妻女,后来为生活所迫,他不得不放下大少爷的架子,买了辆二手车跑出租。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出租车行业挺挣钱的,可他稍微挣俩钱,就手痒,地下游戏厅门口经常能看到他的出租车。
    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过了几年后,袁禾的母亲刘笑语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一纸离婚诉状递到法院。
    两个双胞胎女儿,老大袁木判给了袁石开,老二袁禾,判给了刘笑语。
    贫穷的日子随着老房子拆迁而终结,刘笑语和袁禾母女俩的日子逐渐好过起来。
    加之袁禾也争气,医大毕业后,到奉舜市一家三甲医院当了一名妇产科大夫。
    人的命天注定,袁木除了长相跟袁禾相像,命运却大不相同。
    姐妹俩,一个是医大毕业,一个是初中半途辍学;一个是医生,一个是流水线上的工人。
    虽说大女儿判给了前夫,但毕竟都是刘笑语生的,她私底下没少接济这孩子。
    “我们那片儿的老居民经常能看到她偷偷地招呼老大去他们家吃饭,走的时候大包小卷地让那孩子拿着好些东西回去。”
    袁石开真正变坏是被人砍了一根手指开始的。
    债台高筑,车抵了,袁木每个月那点工资连给袁石开还利息都不够,最终,他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的头上。
    “刚听说这事那会儿我也挺气的,好好的一个家被他毁了,最后连闺女也给毁了!”
    送进精神病院后的袁木已经不认人了,所有的医疗费用都是刘笑语和袁禾娘俩出的。
    “袁禾人挺好,具体因为什么事进去的我不清楚,毕竟不在一个城市,只听人说是因为给什么人治病治死人了,唉……”
    袁禾出事前谈了个男朋友,据说都领证了。
    两个女儿,一个入狱,一个进了精神病院,自断生活来源的袁石开将主意打到前妻刘笑语的身上。
    “按说老刘不该沦落到她大女儿的下场的,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内情,我们这些外人除了背地里生生气发发牢骚,别的忙也帮不上,毕竟这是他们的家事,而且她干的那事……”
    “师傅,你知道袁禾妈妈现在住哪儿吗?”
    司华悦攥在副驾椅背上的手指骨都泛白了,瞥了眼车窗外,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快到家了。
    “具体住哪儿我不清楚,你等下,我帮你打听打听。”
    说着,司机将车拐到路边暂停,打开手机微信群,用语音冲里面喊了声王小波。
    “咋啦高哥?”没一会儿,王小波同样用语音回应,听声音是个年龄不大的小伙。
    “那个,小波啊,你把你的电话告诉我,我有点私事想找你帮个忙。”高师傅喊。
    叫王小波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调了会儿侃,这才将他的号码告诉高师傅。
    高师傅也不避讳司华悦,电话接通后直接按下免提。
    “小波啊,有次我听你在群里说起袁大头,你知不知道他原来那老婆具体住哪儿?”电话接通后,高师傅直奔主题。
    “诶呦喂,我说高哥啊,你也不怕被嫂子知道跟你闹。再说了,反正都是花钱,随便找一站大街的都比他那老婆水嫩。”
    王小波显然是误解了,在电话那头连珠炮似的揶揄着。
    “去,说啥昏话呐?!我这车上有个客人要找她。”高师傅解释。
    “呀!没看出来哈,那老nia们的客源还挺好。”王小波在误解的路上撒丫子奔跑。
    “没完了你?!我这客人是个女孩!是他们家亲戚。”
    “啊?!哦哦,好吧好吧,她住在……”
    挂了电话,高师傅见司华悦在摆弄手机,问:“你记下了?”
    司华悦抬头,胸中的怒火难以遏制地直冲脑际,“高师傅,麻烦你调头,回去!”
    这一句话她几乎是从齿缝里咬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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