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华悦跟那个痘坑脸瘦子的身高差不多,出去前,她将瘦子的保安服脱下来穿上。
    把圆脸的衣服袖子扯下来遮挡住脸,这样在浓烟密布中,仅露出两只眼睛的她会让外面那些人敌我难辨。
    为防在打斗中丢失了仲安妮的档案袋,她把圆脸的腰带解下来将档案袋贴身扎紧。
    催泪.弹是从楼上投掷下来的,这说明旁边的步行梯有人。
    步行梯都是上下贯通的,地下的虽然被封死了,但与通往楼上的位置一致。
    也就是说,这间储物间墙壁的另一边就是楼梯间。
    大厅里都是老牛的人,司华悦惊觉自她从地下爬上来到现在,始终没听到老牛的发号施令声。
    外面都乱成那样了,作为领导者,不可能一声不吭。
    难不成被他的手下先行护送离开了?
    她着急出去一探究竟,却听到旁边的楼梯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从声音上分辨,来的人并不多。
    疾控中心内部有一支秘密队伍,这支队伍不属于军警,也非保安。
    他们的工作职责不是保护这里的任何一个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包括闫主任。
    他们只负责保护这里的机密档案和一些非常重要的疫苗和研究药物等。
    司华悦也是在杜主任偷母毒的那晚才知道他们的存在。
    当时她仅是远远地看了眼,不清楚那些人的身手如何,只感觉他们训练有素,设备精良。
    闫主任偷偷告诉她说,这些人不受奉舜任何部门或个人的指挥,他当时抬手指了指天,说:他们直接受上面的指令。
    司华悦当时还跟闫主任调侃说:该不会是天兵天将吧?听玉皇大帝的指挥?
    闫主任正色警告她说:千万不要去打探或者招惹这些人,他们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得了,不仅是天兵下凡,还握有尚方宝剑,的确招惹不得。
    眼下外面大厅的所有玻璃都是防弹的,装甲车拉来再多的警察也会因为顾及里面人质的性命安危而不敢贸然冲进来。
    如果旁边楼梯下来的是疾控中心的那支秘密队伍,这就说明老牛盗走了这里的重要东西。
    在疾控中心蛰伏了那么久,一直以不辞劳苦的花农和清洁工身份示人,这老牛的目的肯定是冲着母毒来的。
    警方找到的五份母毒均在疾控中心里,杜主任那晚偷走的仅是其中一份。
    司华悦从未上过五楼,据说那个楼层里安置着很重要的东西。
    五楼的门锁是虹膜锁,录入的是闫主任、杜主任和另外三个科室主任的虹膜。
    现在杜主任和另外一个科室主任被捕,能进去的便只有三个人了。
    之前的五份母毒是由五个人分别保管,所以杜主任那晚只盗走了一份。
    之后的母毒全部由闫主任一人看管。
    而老牛拿下了闫主任,只要强制性刷了他的虹膜,母毒便可轻易到手。
    司华悦总觉得这样安排有些儿戏,费了好大的劲儿,死伤无数人才得到的母毒,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保管?
    杜主任之所以甘冒奇险偷母毒,就是为了他的家人,闫主任也有家人。
    而初师爷他们那些人,惯用家人性命为要挟,让人甘心就范,一如杜主任,仲安妮等人。
    整件事发展到现在,司华悦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而这时,一队全副武装、身穿黑色迷彩的人从旁边楼梯快速走了下来。
    司华悦赶忙面朝下挨着一侧的货架子趴到那俩保安的最里面,作出一副昏迷状。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走进来两个人。
    进来后,透过夜视镜他们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三个人。
    其中一个走过来,踢了脚躺在最外边的瘦子。
    然后看了眼瘦子和圆脸保安的脸,又把司华悦给翻转过来。
    司华悦听到他低声在跟什么人汇报:“这里有三个保安,昏迷过去了,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男保安还是女保安?”对面的询问声有些耳熟,但司华悦拿不准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因为经过肩咪过滤出来的声音不太清晰。
    被问到的这个人显然有些意外,弯腰再次看了眼地上的三个人,回:“男保安。”
    “报告,这里有发现,是一个洞口。”
    司华悦暗恼自己没有将柜子移回原位。
    “通往哪里的洞口?”
    “通往地下的,看不出具体有多深,但从地面柜子的移动痕迹,能看出刚有人从这里进出过。”
    “把那三个保安带出来。”
    “是!”
    由于司华悦躺在最里面,所以这两个人先将瘦子和圆脸给抗了出去。
    司华悦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趴到窗台边看过去。
    他们将那两个人抗到站在走廊的一个人身前,由于都戴着防毒面具,司华悦根本就看不清他们的脸。
    两个保安被这一摔给摔醒了过来,二人大咳不已,涕泪横流。
    也不知是被呛的,还是看到了身旁这些人,这俩动作一致地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刚才进来的两个黑迷彩中的一个重新走了进来。
    他的警觉性很高,发现地上的人不见了,持枪、上膛、转身,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可惜,他遇到的是司华悦。
    嘭嘭嘭——
    他仅接住了司华悦三招,最后被司华悦一个反剪制伏。
    “有……”轻敌的下场,使他示警过晚,只说出了一个字,便被司华悦击晕。
    司华悦快速搜了下,因为不会使用手枪,她只拿了那人别在腿侧的匕首。
    转身,司华悦发现自己今晚饰演了一回螳螂。
    她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个子不高的人,这人行走无声,不用试也知道是个练家子。
    “你……”当看清司华悦的脸,这人显然也有些意外。
    未及他多说什么,又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而这个人进来后,愣怔片刻,然后冷冷地哼了声。
    这一声哼暴露了她的性别,女的。
    面前这两个人的穿戴几乎与室内的黑暗融为一体,但他们俩的站姿司华悦却看得分明。
    门是敞开的,外面无处挥发的烟雾一股脑地涌进来,司华悦感觉喉咙一阵酸楚,眼睛也随之干涩难受起来。
    强忍着感官的不适和汹涌而来的泪意,她语气平静地问:“我能帮上什么忙?”
    大厅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交手了。
    “报告,人质已经解救出来,其中一个胳膊负伤。”肩咪里传来夹杂着枪声的汇报。
    “受伤的是谁?”
    “老外。”
    “明白,速战速决,抓紧找到牛胡路。”
    “是!”
    “看来没我什么事了。”司华悦说完,绕过他们俩往外走。
    那个女人想伸手拉司华悦的胳膊,司华悦侧身一闪,避开。
    “呵,果然好身手。”女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
    “废话真多,行动!”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不耐,以命令的口吻道。
    “我可是你合法的妻子,你不能再以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已经走到门外的司华悦脚步一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大厅方向。
    迎面见到被两个黑迷彩架过来的闫主任和甄本。
    他们俩头上都戴着防毒面具,甄本的胳膊上捆扎着染满鲜血的布条,而闫主任的防护服已经被撕裂成短款马甲。
    “小司?!”
    “华悦!”
    两个人在见到司华悦后异口同声喊了句。
    前者是意外,后者是惊喜。
    走到司华悦身旁,甄本甩开那个架着他胳膊的人,忍着胳膊上的伤,抓住司华悦的手。
    “带我离开这里!”他像濒危的人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攥着司华悦的手,声音中带着乞求。
    司华悦抽出手,反握住他的手并轻轻地拍了拍,安抚道:“别怕。”
    她抬眼看向闫主任,虽看不清面部表情,但从肢体动作上,司华悦发现闫主任对她似乎有着很大的戒备。
    她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什么时候开始,曾经像慈父般对她的人,竟然变成了两个对立面。
    “闫主任,甄本的毒还没解?”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跟以往并无不同。
    但闫主任却听出她的不信任,他知道有些事怕是瞒不住了,“他……可以离开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司华悦的问题。
    就在司华悦准备带甄本离开之际,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被风鼓噪中的汇报。
    “报告,牛胡路在天台被一架飞机给劫走了。”
    “什么?!你们!”看了眼司华悦,李翔背转身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往哪个方向飞去了?”
    “西南。”
    刚才那个跟李翔站在一起的女人走过来,装作查看甄本胳膊上的伤势,低声对司华悦说:“我叫徐薇。”
    司华悦如遭雷击般挺直脊背,对甄本说:“我们走。”
    “诶,小司,甄本中的是枪伤,去外面的医院他们会报警的,在这里把子弹给他取出来再走吧。”闫主任着急地说。
    “不用你操心了闫主任!”司华悦冷声回了句。
    带着甄本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大厅里的匪徒都被制伏并被赶来的警察陆续带走了。
    门窗大开,烟雾已经散开了。
    可司华悦却感觉胸腔一阵阵地发闷,有种随时会窒息晕倒的感觉。
    迎面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向她奔跑过来。
    “你没事吧?怎么气色这么差?”近前,他将头上的防毒面具摘下来,准备给司华悦扣到头上。
    “不用,我没事。”司华悦感激地冲武松笑了笑。
    她就知道,他不会舍弃她独自离开。
    甄本和武松有过一面之缘,当初在李翔的武馆门口。
    武松没看出来戴着面具的甄本,但甄本认出了他。
    他虚弱地跟武松打了声招呼:“hey!”
    “是你!”武松的记忆力简直超乎人想象,仅凭一声简单的招呼,他就辨听出是甄本。
    “有认识的外科医生吗?”司华悦问。
    武松看了眼甄本受伤的胳膊,“枪伤?”他问。
    “是,”司华悦说:“子弹还在胳膊里。”
    武松有些迟疑地建议道:“不如让唐医生给取出来,正合适你的朋友也在那边住院,照顾起来方便些。”
    司华悦从兜里摸出手机,“能用了。”武松在一旁提醒道:“所有的热蚂蚁都撤离了。”
    “刚才我去地下重症区找你,听说之前有个被人将母毒植入体内的护士,被那些人杀死了。”
    林护士,司华悦没有觉得这人死得可怜。
    即便她将来出去了,叛变他们的组织,下场也唯有一死。
    初师爷被捕后,依然不肯放过背叛他的袁木,就可见一斑。
    大厅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和子弹壳,通往地下的电梯门上的弹洞格外多。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没有警察,没有隔离带,没有案发现场该有的任何节奏。
    经过花圃时,司华悦刻意绕过去看了眼,刺刺花们依然怒放着,只不知过了今夜的绚烂后,它们还能活多久?
    “今天顾颐没出警?”司华悦问。
    “没见着,来的好像不是我们这边的警察。”武松说。
    门卫室里站着一个黑迷彩,他一早就见到司华悦三人从大厅里出来。
    电闸门打开,武松的车停在外面。
    红车还在车棚里,好像在宣示着她的存在感,一如花圃里的红玫瑰,红得让人浑身刺挠。
    (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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