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葵手一抖,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
    而叶明烟却还瞪着眼睛盯着她看,明明气管被割破,嘴里都是血沫子,她却仍在拼命地道:“一起……一起……死……”
    叶葵气得要命,她分明没有在这里杀了她的念头,可这个疯子竟然自己撞了上来。叶葵头疼不已,人死在了这里,叶家的人不来找她的麻烦那就是真古怪了!
    她蓦地俯身,盯着叶明烟已经逐渐开始涣散的瞳孔,无奈地道:“你若是求死,多的是法子,真是要死了也得拖个垫背的才爽快啊。”
    那双美丽的眼睛渐渐没了生气,却始终没有闭上,至始至终都牢牢的盯着叶葵看,似乎只要这样看着,就能将叶葵也一起拖到地狱里去一般。据说人死的时候,会将最后的影像记录在眼睛里。所以有许多的凶手会在动手后挖掉被害人的眼球,似乎这样真相就不会被发现了。
    叶葵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又看,终究是伸手将其闭上了。
    热的血,尚带余温的肌肤,软的肉。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死透了。
    这是第几次有人死在了自己手里?叶葵突然有些记不清了,也许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在杀了人后还能笑,所以也就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竟然会突然间好奇起来自己杀过多少人了。此刻的她就在笑,无声的,飘飘忽忽地在唇角挂上了一抹恶魔的微笑。
    叶明烟一死,叶家里的毒虫也就又少了一条,而且少的还是最毒的那一条,她怎么会不觉得长舒一口气?
    然而放松的同时,她又不得不为善后的事头疼起来。
    不过也好在叶明烟挑了深更半夜的时辰来寻她,估摸着今夜知道她来寻自己的人不会太多。可即便是少,那也仍旧是有人知道了。
    当时她去一趟叶明烟的院子,叶明烟就少了一条胳膊。如今叶明烟半夜进了她的屋子,出来的却已经是一具尸体。叶家的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何况白天圣旨才下来,一夜之间立刻便是天翻地覆。叶家人怕是要愁破脑袋了!
    皇上那要如何交代?
    不过……
    叶葵蹲在地上,摸着自己方才用力之下不小心扭到了的手腕,冷冷地笑了起来。
    叶家要怎么跟承祯帝交代与她有什么干系?叶明烟是死了,可是谁有证据就是她杀的?且不说别的,在这个没有监控器也无法验指纹dna的地方,杀人后要掩藏过去,实在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何况今天就算叶明烟不是她杀的,叶家的那些人也一样会将脏水泼到她的头上来。同现在个根本就没有区别。
    “秦桑。”她站起身,心中已经将事情都想通了,便扬声将秦桑唤了进来。
    秦桑还未进门,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登时觉得不妙,急忙进了门。然而进门后看到的画面,她突然不知是该庆幸还好,还是该头疼才好。庆幸的是叶葵除了扭伤了手腕外,根本没有受伤。头疼的是,这样的事情他们要如何善后?
    可不等她发问,叶葵已经冷静地道:“寻个东西将尸体装起来,我们送她回家。”
    秦桑被她口中那平静无波的话给骇住了,难得支吾起来:“送……送走?”
    “不送走难道留着当玩偶?”叶葵没好气地看她一眼,道。
    秦桑闻言便知道她并没有跟自己说笑,而是真的要将叶明烟的尸体给送回她的屋子去。她不由有些担心起来,道:“小姐,不如我们直接寻个地方将人给埋了?”
    叶葵闻言无力扶额,无奈地道:“将人埋了后,叶家就会以为她是失踪了,而后又将矛头指向我,他们一定会日日来问我将人弄到哪里去了。这种麻烦不如一次解决得了!”
    “这……”秦桑还在迟疑,可叶葵这一回根本就不想给她迟疑的工夫,催促着让她将尸体给用一块干净的上等料子给包裹了起来,而后她驮着人飞快地往叶明烟的院子而去。
    夜深人静,谁也不知道在这黑暗中刚发生了一桩凶事。
    而叶明烟屋子里那个值夜的丫鬟更是早就因为害怕而沉沉睡去,根本不知她们的小姐以另一种形式回来了。
    秦桑将人放在床上后,拿着那块用来裹尸的料子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一切都好似一阵风,吹过便了无痕迹。然而这一夜,叶葵跟秦桑都没有睡着过。
    将屋子里的血迹擦洗干净后,那块抹布连同裹了叶明烟尸体的料子一道被丢人了火盆里,被火一下子就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大热的天里,点起了火盆,屋子里的两人却都没有觉察到一丝热意。这黑暗是如此黏稠,将一切罪恶都给吞吃进腹。叶葵终于开始觉得发冷。手上沾染过血的地方明明已经被洗净了,此刻却忽然又起了丝黏腻的感觉。
    是汗。
    漆黑的夜里,她静候在火盆边,掌心却出了冷汗。
    她站起身,将手随意地往身上一擦,陡然间像是回到了过去在鸿都乡下时不拘小节的模样。可是如今的她,是叶家的二小姐,所以她只能让自己镇定,再镇定。
    可其实她根本就不觉得是自己在害怕,她只是突然间觉得怅然若失。
    很难将心中的那种感觉用语言描述清楚,可是她自己却是感受得再清楚不过了。
    难捱的一夜过得很慢,外边天色发白的时候,叶葵跟秦桑才各自躺在了床上,等叶明烟的尸首在她的床上被人发现。
    很快,快到叶葵以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尖叫声便已经在叶家响了起来。明明隔得那般远,她们根本没有可能听见那个丫鬟的尖叫声,可是叶葵却觉得自己听到了。
    她唤了秦桑,换了衣裳洗漱梳头,穿戴一新后懒懒卧到了榻上,等待他们来寻她。
    可结果左等右等也没见有人来寻她,叶葵不由疑惑起来,难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怀疑事情是她做下的?这可有些说不过去了,他们若是认定事情是她做的,那是再正常不过。可若是他们会觉得事情不是她做的,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顺便将月亮丢到东边去了!
    “二、二小姐……阮妈妈来寻您了……”
    通报声传入耳中,叶葵的眼里总算是有了几分神采。
    可见到阮妈妈后,她却是愣了好一会。只因为阮妈妈见了她后说的那句话。而那句话是叶老夫人让她特地送过来的。
    “如今你可算是满意了?”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叶明烟被她杀死了所以她可开心?
    叶葵沉默了下去,全然不知该如何让阮妈妈回去回话才好。不过很快,她就从阮妈妈口中知道了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昨日圣旨下来之时,叶明烟的脸色众人皆看到了,那绝不是什么愉快的表现。何况后来众人议论纷纷,难免有些话会被她听到。一个废人嫁入荣国公府,谁都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叶明烟又岂会不知。
    所以当叶明烟的尸体被发现后,众人的第一个反应是竟然不是她是被叶葵给杀的,而是自杀的。
    莫名其妙的,叶葵便没了嫌疑。不过旁人不怀疑,可不代表杨氏也不怀疑。可杨氏转念一想,叶明烟的这桩婚事那可还是裴贵妃借着叶葵的由头给指的,这事自然不会不告知叶葵。若是她不想让叶明烟嫁得太好,裴贵妃也不会在皇上面前力求了。所以她又怎会在圣旨下来后动手去杀叶明烟?
    而叶老夫人特地让阮妈妈送来的这句话,意思其实同她所猜测的区别并不大。
    叶明烟就算是自裁,那也是因为不愿嫁给容梵,那么这桩婚事也就成了始作俑者。所以叶老夫人才会让阮妈妈带来了这样一句话。叶明烟都已经死了,她是不是该放手了?
    这才是叶老夫人的心里话。
    可怜的老太太,直到此刻都还没有死心。
    叶葵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一回,她可真的没有打算杀掉叶明烟。实在是叶明烟竟然会提着刀冲向她,令她完全没有想到罢了。
    她的身手当然比不上秦桑,可比起叶明烟来,那就好比是大象跟白鼠的力量区别。叶明烟也许根本就是想要让自己死在她手下,死在她的屋子里将她彻底地拉下地狱。
    可惜了,人心难测。
    往常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便会将矛头对准她的叶家人,这一回却是都没有这般做。只因为叶家大房的人都对那门婚事太过满意了。
    不过人既死了,那就势必要将事情告诉承祯帝跟容家。
    叶崇文却将叶崇恒拉到了一旁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后,叶明烟已经死了的事便被压了下来。
    叶老夫人也因为这事大病了一场,整日里恹恹的,除了叶明宛还能逗她笑一笑外,谁也不愿意见。而叶殊也因为叶明烟的事特地来寻了她一回,想到叶明烟忍不住掉了点泪。
    叶葵只冷眼看着,这一次并没有出声制止也没有鄙夷地让他不必记得叶明烟。
    有些人,终究是要长大了。
    然而这一回,到底还是有人看穿了这件事。
    贺氏在窗边立了许久,手按在自己脸上的疤痕上,过了许久才自语道:“疯子……都是疯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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