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死了?”叶葵神情一滞,喃喃问道。
    裴长歌亦觉得眼前的一幕出人意料的诡秘莫测,根本便理不出任何的头绪来。前一日,他们才在商讨中认定,在承祯帝心中早就已经被认定了,且最有希望成功登上帝王之位的皇子会是玉妃所出的七皇子。
    可是七皇子竟然会就这么死了?
    消息传到两人耳边的时候,叶葵也好,裴长歌也罢,两人皆怔住了。
    没有丝毫的预兆,当真是连一丝丝的征兆也没有。不过是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秋日暴雨罢了,等到雨停,七皇子凤其竟然就这么死了?这是说不通,不论怎么看都说不通!没有道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事件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物竟然会就这么死了。旁的先不说,单说以玉妃的处世之道跟七皇子的低调,也不该会因为这样的事故而丧命。
    叶葵长叹一口气,满心疑惑地道:“这件事,我们是不是算错了什么,又或是看错了事?”
    七皇子的死,像是一剂原本强力的针剂,陡然间便没了效用。叶葵一度将自己猜出了承祯帝的心思这桩事当做继续走下去的兴奋剂,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临近比赛的那一刻突然间被人察觉你使用了不合法的东西,强行要将你逐出这场比赛一般。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若是连这件事也没有办法看穿,那就更加不必谈什么谋反了。
    以卵击石,他们只能是自取灭亡!
    “除了七皇子外,还有谁有夺嫡的可能?”裴长歌敛目屏息,而后忽然道,“五皇子的时间怕也剩的不多了!”
    七皇子的死,他们两人不论怎么看,都没有办法相信七皇子真的只是因为意外而亡。不过如今人都已经死了,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却已经并没有那般重要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一个彻头彻尾的解释。他们如今所能确定的便是,有人真的开始动手了。
    目标却不仅仅只是七皇子一个人而已。
    暴雨降下来之前,七皇子应五皇子的邀约一道去秋猎。
    而后没多久,暴雨倾盆而下,雷声滚滚间,七皇子胯下的马屁受了惊吓狂奔而去。脱缰的马跑得有太快,当时雨又太大导致视线模糊,可见度霎时便变得低了许多。所以谁也未能及时寻到七皇子,等到好不容易冒着大雨找到了七皇子的踪迹,沿着已经快要被雨水冲刷掉的马蹄痕迹追去的时候,七皇子已经倒在了地上,浑身沾着湿泥。而那匹马,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七皇子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磕破了脑袋。
    太医院里的诸位太医拼尽全力,也未能将他从黄泉路上给拉扯回来。
    不过几个时辰,七皇子便没了气。玉妃当场便昏了过去,至今仍旧未曾苏醒。
    据闻,七皇子倒下的地方凑巧便有块尖锐的石头在,直接便扎进了七皇子的脑袋里。这样的伤,在这个没有普及外科手术,没有足够医疗设备的时代,他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
    听到那块小石头扎破了七皇子的脑袋后,裴长歌便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叶葵一眼。
    这一眼,也立刻便叫她想了起来当初她跟裴长歌初次相遇时,她为了除掉紧紧跟在身后的人贩子老黑,在地上用草索跟尖锐的石子摆下的陷阱来。
    虽然这法子因为太过于简单,容易失败。
    可是同样因为太过于简单,有时候便成了最容易成功的手段。石头也好,草也罢了,都不过是随处可见的东西,看上去实在是真的有十分像是一场意外,一个运气不好的凑巧罢了。
    然而他们早就已经在关注七皇子,当然不可能认为这只是巧合而已。
    “七皇子是受到了五皇子的邀约才出的门,所以这件事便不是他做下的,也难以逃脱干系了。”叶葵道。
    裴长歌闻言便点点头,赞同地道:“所以五皇子也能排除在外。”
    没了七皇子,没了五皇子,剩下的那些个人中,又有谁会才是承祯帝看好的那个?可是即便事情都已经摆在了眼前,叶葵却仍旧还是有些不信,道:“思来想去,七皇子跟玉妃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将自己搁在旁人的阴影中度过这么多年。你看,七皇子的死,会不会是因为有人同我们一样,已经认定七皇子才是最有可能会登基上位的那一个,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给解决了?”
    话音落,裴长歌忽然伸出手将叶葵肩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根头发捡了起来,口中道:“这倒也是说不准的。只是依我看,还是你我猜错了的可能大几分。先前我们只顾着将重点放在七皇子身上,竟忘记了仔细去想一想玉妃的家世。五皇子有强势的母家支持,七皇子若是想要,也并不是就召集不出那样的力量来。”
    听到这里,叶葵猛地抬头道:“这般说来,玉妃倒是真的不想七皇子涉险,才会十年如一日地小心低调地过活?”
    裴长歌颔首,旋即却又摇了摇头,道:“兴许是,兴许不是。不过有一点我们如今已经能肯定了。皇上并不曾真的属意七皇子。”
    叶葵的两道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声音也低沉了几分:“若是他属意的人选,五皇子现在便应该立刻被处置掉了。可是五皇子眼下还好好的,连一根毫毛也都未曾被人伤到,可见皇上这会并没有要动他的意思。只是不必想也知道,五皇子的这条命已经像是被悬在半空的一块豆腐般。只要横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戳,他就会立刻摔下来粉身碎骨!”
    “没错,所以五皇子如今自顾不暇,想必也是没有心思再去搀和旁人的事的。”裴长歌说着话,修长白皙的手指点在了她的眉心,“少皱些眉,莫要叫孩子出来了便瞧见你一脑门子的褶皱。”
    叶葵被他逗得舒展开眉头,勉强笑了一笑,道:“这段时日的事可还真是没完没了了。一桩还未停歇,另一桩便又起来了。对了,府里的人可有开始寻二爷了?”
    因为有七皇子的事在前头挡着,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一时间裴家府里竟也无人察觉到裴二爷不见了。
    不过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想必是出在了二夫人身上。
    裴家二房的女主人都已经不在了,旁人又有几个会注意到裴二爷的身上去。
    倒是二房的长女裴薇隐约间似乎察觉了些许不对劲,可是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如何将自己的母亲从水月庵中救出来,如何用自己亲妹妹的婚事换自己的大好前程。
    二夫人一日不回来,她便一日难以寻到一门好亲事。
    这般一来,只顾着自己的裴薇又哪里会发现自己的父亲出了事。
    裴三爷倒是一醒来便问起了裴二爷人在何是,可是谁也没见着人,他又被三夫人给狠狠斥了一顿说他一天到晚只顾着寻自己的庶兄,活动像是个孩子一般,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多教教儿子功课才是。裴三爷被骂得委屈,便想要将先前那有些古怪的事说给三夫人听,可他还没说几句话,便又被三夫人给训了一顿。
    下着这般大的雨,也不知是上哪儿见谁去,好端端地竟然在园子里晕了过去,叫府里的人看尽了笑话!
    裴三爷不论说什么,都会被三夫人给鄙夷地堵回来,没一会便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又加上浑身都不舒坦,嗓子眼里火烧火燎般地疼,他索性便什么也不说了。
    结果,等到裴家的人终于察觉到裴二爷已经多日未曾出现的时候,离事发已经过去了足足四五日。
    这四五日里,风云变幻,又早已是一桩事覆一桩事,变化莫测。
    因着七皇子的事,裴长歌跟叶崇武的“丧事”便由原本的要大办,成了先行下葬。人人都知不过是衣冠冢罢了,所以来吊唁的人也多是两家的熟人亲友,来客便不多。
    三夫人这缺心眼的,先是暗地里将不见了的裴二爷当做是偷懒的人,好生给骂了一顿,转身便又要去拉了叶葵去前头见客。
    池婆气得哆嗦,也不管自己如今只是个下人,当着三夫人的面便冷声斥了起来:“三夫人当这是何喜事不成,竟还要拉我家夫人亲自去待客?我家夫人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这些日子更是伤心伤神,哪里能由得了您随意折腾!恕我家夫人不奉陪了!”
    “老刁奴!”三夫人亦被气得脸色发青,可是到底是理亏,嘟嘟哝哝说了几句便带着人甩袖离去。
    由这么个人当家,真真是丧事也要被她给办成喜事了。
    开吊唁的人落在三夫人眼中,那便都是来巴结她的,她喜上眉梢,哪里还会记得这群人是来吊唁的!
    “这一回,也不知有多少人看了裴家的笑话。”裴长歌闻着空气中日渐浓郁的香灰气味,自嘲地说了句。
    叶葵抚着肚子,朝他招招手,道:“快来快来,猴孩子动了!”
    裴长歌大步冲到她身旁,一边飞快地俯首去听,一边道:“明明是我的孩子,怎么成猴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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