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校尉。”
    当望见身侧的银甲少女,李炎还是稍微有点讶异的。只因这个时候,大胜关那边正逢陈汉墓破封,危如累卵。
    照理来说,这位应该是前往那边增援,而非是出现在这都城隍庙。
    “校尉大人可也是为舍弟而来?”
    “正是为李轩!”江含韵手提腰刀,身姿飒爽利落的朝着李炎拱了拱手:“之前令弟说是受城隍之召,要来这都城隍庙一行。我稍微有点担心,所以跑过来看一看。”
    她说完之后,就有些惑然的看着李炎:“世子莫非也是来寻你弟弟?也就是说,他之前确实是到了此地?”
    之前她还是在怀疑李轩说谎的,可在望见诚意伯世子李炎之后,就不自禁的心绪一沉,担心李轩说的是实话。
    ——只看之前都城隍庙的情况,就可知此地的凶险。
    江含韵怀疑这很可能是有天位强者在此地,或者附近交锋,扭曲法则所致。
    以李轩那三脚猫的修为参与到此间的纷争,那还能有什么好事?
    “是否在这都城隍庙我不知,不过我父亲最后感知到他的地方,就在这鸡笼山。可鸡鸣寺那边,我已经问过了,他们没见过我那愚蠢的弟弟。”
    李炎看江含韵那忧心忡忡的样子,眼中不由闪过了一抹异泽。
    他想这个女人,对他弟弟似乎过于在意了?缘由就只是因李轩是她的部下?
    可李炎毕竟还是更担心自家老弟的小命,他没有在此事上深究。而是直接把目光,转向了城隍像前肃立的一位庙祝。
    “这位道长,关于我弟弟的下落,不知道长可有见教?”
    那位庙祝看了两人一眼,然后稽首一礼道:“令弟李轩,之前确实是奉了城隍老爷之命,在酉时四刻左右到了都城隍庙。如今他奉老爷之命,去处理一件关系极大的要务,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归。”
    江含韵听了之后,顿时就感觉一阵羞愧。
    她认为自己不该怀疑李轩的,那家伙以前虽然浪荡成性,可自从与她认识以来,却都是襟怀坦白,言必信,行必果的。
    李炎心神微舒之后,又继续询问道:“也就是说,我那蠢弟弟现今无恙?”
    庙祝听了之后却不禁一声干咳:“这个,怎么说呢?”
    他这句话,让在场二人不由又悬起了心。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江含韵,又停下了脚步。
    “详情我也不清楚。”庙祝在两人开口询问之前就苦笑道:“只知听天将军,正带着令弟兼程返回。到底是什么情况,两位在此稍等片刻就可知晓了。”
    他又道:“二位不如到偏殿等候,我已经让道僮给二位准备了茶水点心。”
    “免了!”
    李炎心想这个时候,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喝茶?
    他有些焦躁的在这殿堂内踱着步,用了足足小半刻时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李炎就发现城隍像的右手旁,那位镀着一层金身的武判官像,周身上赫然生出了无数的裂纹。
    那个模样,就仿佛风吹一下,就会垮掉。
    李炎正觉奇怪,然后他的视角余光,就又望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身影,跌跌撞撞的冲入到了这城隍殿内。
    “云柔?”江含韵吃了一惊,诧异万分,又无比心痛的看着自己的这个表妹:“你怎么就伤成这副模样?”
    她发现薛云柔的右肋与背后位置,有一个让人惊心动魄的通透创口,两边都还在往外冒着鲜血。
    可薛云柔却一个挥手,将江含韵搀扶的手拨开,然后踉踉跄跄的跪在了都城隍的神像之前。
    “民女薛云柔,求告于都城隍老爷,明灵王殿下!”
    薛云柔娇躯匍匐,一双玉手在蒲团之前按出了两个血手印,然后又重重磕头,砰砰作响:“请都城隍老爷救命!请都城隍老爷救命!李轩他为掩护民女逃离,现今已落入敌手,甚至性命不保。民女求请老爷出手,救助李轩从魔窟脱身!只需李轩他能全身安返阳界,民女愿穷此生供奉老爷,为奴为仆,做牛做马,都无怨言!”
    在她的后面,江含韵不禁微一愣神,她想薛云柔说的这个李轩,难道就是自己手下的那个混蛋?
    然后她就心中一紧,心想薛云柔说李轩落入敌手,性命不保,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与庙祝所说的不同。
    李炎也不禁心内咯噔一声,又开始担心了起来。
    好在那庙祝随后又有些无奈的回答道:“薛小姐无需如此,都城隍老爷之前有神谕,命我在此接待诸位,等待听天将军返回。由此可以推断,李公子本人应该没有大碍,否则就不是这般说了。什么为奴为仆的话,薛小姐切勿再提。你等本就是去为老爷办事而置身险境,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哪里还有让您沦为僮仆的道理?”
    薛云柔听了之后,却直接将庙祝的言语,当成了安慰之词。
    在那种险恶的情况下,李轩怎可能没有大碍?除非是都城隍在她离开之后就即时出的手。
    她到这里,与其说是怀着希望来求告,倒不如说是在寻一地宣泄情绪。
    李炎那边则是心中再沉,胸中的焦灼不安,已经快按捺不住。
    可随后他还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薛云柔,又看了看江含韵。
    他想自己那愚蠢的弟弟,最近到底瞒着他做了些什么事?怎么与这两位金陵城内最负盛名的大美人都有了牵连?
    一个为李轩忧心不已,连危如累卵的大胜关都不管了;一个则在城隍神像前,说出愿为李轩为奴为仆,做牛做马的话出来。
    这有问题啊——
    他弟弟那坨牛屎,在这两个女人眼中难道是香的?
    江含韵则是面色青白,眸中同样闪过了一抹忧色。可现场还有一个需要江含韵操心的,她踏前几步,开始为薛云柔检查伤势:“这是被刀型法器斩伤,刀劲在云柔你体内残留不去,所以血流不止,连上好的伤丹都没用。云柔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伤在谁的手中?”
    薛云柔却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痴怔懵懂,对于自己身上的伤竟然全不在意。
    江含韵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你在阴界经历了什么,可你这样的伤势,再不做处理,等不到李轩回来,你人就得倒下去。”
    薛云柔闻言后稍作凝思。这才一言不发的在蒲团上盘膝坐下。在服用了一枚丹药之后,就开始闭目坐养。
    这体内的伤势,她并非没办法疗治,只是先前急于赶路,没去管那伤口而已。
    直到此刻,听了江含韵的话,薛云柔才分出了一点心思顾及自身。
    江含韵对这两人的经历好奇的要命,可此时也只能暂时压住了思绪,全力帮助薛云柔,驱除她体内的残余刀劲。
    就在两刻之后,薛云柔右肋的恐怖伤痕终于收口。
    也就在这个时候,听天獒带着李轩,从都城隍殿的侧门走入了进来。
    后者依然是昏迷的状态,浑身血淋淋的,面无人色。模样看起来比薛云柔还凄惨了几分。
    江含韵心中一紧,她本能的就急踏几步,往李轩走了过去。可她随后就望见,旁边的薛云柔,竟已先她一步,直接冲了过去,将李轩抱在了怀里。
    这让她蓦然顿足,一阵愣神。
    “李轩,李轩?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了?——”
    薛云柔的小手在李轩的身上摸索着,可能是遭遇刺激的缘故,李轩竟迷迷糊糊的清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神色惶急的薛云柔,不由无力的呻吟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现在伤口还好吧?我还蛮担心的。”
    这个时候,他又发现了后面的江含韵。李轩心内不由一愣,这位校尉大人的神色似乎很复杂啊?
    根据他的经验来判断,这位竟似乎有动手揍他的冲动。
    “我没事,”薛云柔先是破涕为笑,可随后她又怒瞪着听天獒:“他怎么就伤成这副模样?”
    她发现李轩身上不但有数百道崩裂伤,浑身骨骼,也几乎处于寸断的状态。
    如果换成普通人,几乎就没有活过来的可能。而即便是武者,也有极大的瘫痪之险。
    “那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
    面对薛云柔的质问,听天獒不由翻了翻白眼:“你走之后,李轩以自身心志毅力,引发了文忠烈公的原本《正气歌》护体。不但救了我们的文判官,还与大胜关城隍元周,与那众多的恶灵妖魔酣战近一刻时间,直到我家老爷请来的强援赶至。”
    它不能说血眼少女的事情,可关于正气歌,却是无需隐瞒的,它由衷的啧啧赞叹道:“你是不知道他是何等的傲骨,何等的志气,何等的英雄,何等的豪杰。那元周以栖霞山印与神力碾压,李轩却一直坚持到最后都没有向他下跪。他这身伤,也是因此而来。”
    听天獒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李轩又晕迷了过去,可他还是在心里给自己暗暗点了个赞,心想等李轩醒来之后,一定得让他再准备几份三味居的骨头汤。
    ——自己可是给他助攻来着!似他眼前这两个单纯少女,对于李轩这样的壮举,那是最没有抵抗力的。
    薛云柔闻言愣了愣神,而当她再低头看李轩的时候,眼神果然是更添愧疚,更多怜惜,更增钦佩,还有着几分异样的亮泽。
    江含韵继续看着薛云柔的背影,双眼茫然。
    不知怎的,她看着这抱在一起的两人。只觉是莫名的心塞,甚至是有点小失落——那就好像是幼年自己珍爱的玩具,被表妹她抢走了的感觉。
    李炎则想这听天獒说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弟弟?假的吧?
    他又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摩挲着下巴。莫名的就想到了之前,仇千秋到他们家里拜访时的情形。
    而这个时候,除了听天獒之外,无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血色身影飘飞于空,正用她并不平静的血眼,看着下方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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