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死在谁手里,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衮袍女子冷笑着回应:“事发之日,我还遵照你们制定的计划,在我的宫中以贺寿之名,召请诸位帝君驾临天庭,共商诛圣大计。可在宴席才刚到一半的时候,昊天就得知你在‘无定河’遇袭的消息,匆匆离席而去。
    可等到他赶到的时候,你已经神魂俱灭,陨亡于无定河北,凶手也逃之夭夭。他只能命‘佑圣真君’帮你布置招魂幡,为你招聚真灵,自己则匆匆返回天庭,仓促发动诛圣之战。
    那个时候,他已知几位圣人有备,自己的胜算极小,却已是骑虎难下之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其实也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燧人绮罗你明知大战在即,为何会赶去无定河那种地方?”
    李轩听到这里,不由心神微动。
    所谓‘佑圣真君’,正是如今的‘真武荡魔大帝’。
    绿绮罗则是微蹙着眉:“我岂能不知轻重?当时九鼎之一的幽州鼎出了问题,使得九鼎山河阵运转失畅。。此阵关系诛圣大计,又不宜声张,昊天密令我前往探看。”
    衮袍女子闻言却是一阵惊愕,不解的问:“昊天从未与我提起此事,事后他还在疑惑,燧人绮罗你为何要去无定河?你确定当时是昊天之命?”
    “由李长庚亲自送来的昊天手谕,岂能有假?幽州鼎也确实出了问题。”
    绿绮罗的话才说到这里,就面色微变,眼神逐渐冷冽:“我会寻李长庚问清楚此事究竟。”
    衮袍女子则是一声轻哂:“李长庚?他脱离天庭之后,如今倒是更胜往昔了,你看天空中的启明星,一日亮过一日。虽然其人未曾称帝,可其一身法力,却凌驾于巨大多数的帝君之上,不逊于扶桑大帝多少。
    据说他在凡间,还被尊为‘西方金德太白天皓星君’,信徒百万,庙宇上千?不过不太可能是他,我倒觉得你的那位亲姊妹更加可疑,九鼎山河阵的核心是禹王九鼎与她的山河社稷图,可她早在洪荒之际,就已是半步超脱的圣人之一,你确定不是她动的手脚?”
    “不可能!”
    绿绮罗依附于机械神将上的魂体剧烈波动,随后又强自镇静了下来:“这件事情,我自然会追查究竟。我现在只想知道,事发之刻,当时未至你‘坤元宫’赴宴的帝君共有几人?”
    “共有四人未至,还有三位姗姗来迟!”衮袍女子毫不迟疑的答着:“不过我不确定,其余赴宴之人是否真身。其中几位的分神法体,可是特别厉害,让人难辨真假。”
    她说话的时候,竟以法力凌空虚引,用自己滴露在地上的血液,凝聚出了七个帝君之号。
    李轩知道这是衮袍女子不敢用言辞吐露真名,被几位帝君侦知警觉。
    他当即凝神注目,将之记忆于心。
    “那么现在说第三桩事。”
    绿绮罗又看着衮袍女子:“诛圣之战,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当时背叛昊天的帝君是哪几位?”
    衮袍女子摇着头,陷入了回思:“诛圣之战的情况,你猜都猜得到吧?你死亡之后,九鼎缺其一,昊天只能请金乌太子替代你坐镇扬州鼎,主持南方。诸帝联手掀动圣人本源,迫使几位圣人下界,将之封入山河社稷图内。
    不过那一战,昊天并非是力量被诸圣压制而战败,他隐藏了部分力量,比如早该死去的战神刑天,还有昔日十二祖之一的玄冥与奢比尸。所以这场战斗的过程惨烈异常,道门高人如慈航,文殊等人都被打落圣天之境,事后不得不投靠佛门。
    真正让昊天失败的,应该是一种不知名的毒素,让他的帝身法体在关键时刻崩溃。然后金乌太子首先反叛,用大日神光洞穿了他的心脏;之后是勾陈,一剑砍下了他的头颅;始皇将他的三百五十万秦军甲士,提前从山河社稷图中撤出。
    其次是托塔天王李靖,他以‘黄金玲珑宝塔’镇住了昊天元神;给予昊天致命一击的,是黑帝叶光纪,昊天临死一搏重创了叶光纪,埋下了他的死因。可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衮袍女子语含嘲讽的笑着:“你燧人绮罗难道会为昊天复仇?在你看来,一切都是大局为重。你只会想如果不是昊天他败像已现,这几人估计不会有胆量出手,他们还是可以用的。且如今时移世易,当初的敌人,现在未必就不能做朋友,未必不能再联手。”
    绿绮罗与衮袍女子定定对视了一眼,然后低下头道:“天后殿下过于武断了,如果有合适的时机,绮罗定然不吝出手,以慰昊天陛下英灵。”
    “时机合适?看吧,什么时机才合适?”
    衮袍女子不出意料的笑望李轩:“未来的四代天帝,你可得添几分小心了。如果日后你失败,她只会将你弃如敝履,毫不留恋的离你而去。”
    李轩则笑着回应:“昊天最大的仇敌,岂非就是诸位圣人?王母殿下被困于此地万年,受如此酷刑,其源头不就是圣人?”
    他的眼中却现出若有所思之色,心想这让昊天陷入崩溃的毒素是什么?又是何人所为?
    能够让昊天对此不知不觉,一点异常都没察觉的人物可不多——
    甚至他眼前的这位被圣人重刑惩戒的王母娘娘,也同样有着嫌疑。
    衮袍女子闻言一愣,然后就一声轻笑:“你果然是与燧人绮罗一路人。”
    绿绮罗对衮袍女子的言辞也不做任何反驳,她对李轩以目示意,让他将凰君凰无幻与神血青鸾都从图里面释放出来。
    然后对衮袍女子道:“你现在虽然被圣人镇压困锁,可依然是天下凤凰族类之主,应该有办法强化他们的血脉?”
    “你可真是厚颜无耻!”
    朱雀神君忍不住一声冷哼:“此事不需她出手,由我来吧。”
    他只是抬手一指,凰无幻与神血青鸾瞬时都化为火焰,熊熊燃烧。
    李轩先是一惊,然后就放下了心。
    他知道朱雀神君正在助凰无幻他们涅槃。
    ‘涅槃’是凤凰族类的本命神通,可以让他们获得新生,也可让他们的血脉进化,甚至提升修为。
    不过以‘涅槃’之法进化血脉,极耗元气,原本凰君与神血青鸾都无法承担。
    尤其神血青鸾,并非纯净的凤凰属类。
    可此时在朱雀神君的助力之下,这两只鸟儿的血脉骨骼,都在急速变化。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绿绮罗从里面走了出来之后,却有些神思不属。
    李轩也同样陷入凝思,不过他随后就被六合诛仙剑图中的动静惊醒。
    那是被他收入图中的穷奇与混沌二兽,已经快要把他的剑图给拆掉了。
    李轩当即将这二兽释放了出来,此时他后方的大门也在缓缓关闭,朱雀神君也化为一团赤红焰光,从里面遁空而出。
    他在李轩身侧停顿了片刻,眼神异样的看着他。
    “你一介不到百岁的凡世之人,居然也敢图谋天帝大位,简直狂妄愚蠢到了极点。不过我现在倒是挺希望你能成功的,至少我这姐姐算是有了脱身之望。
    还有,如果你还想劫掠外域,我建议你最好是添几分小心。如今勾陈紫微二帝的兵马,也在搜索你们的下落。尤其紫微大帝,此人乃研创后天八卦的文王之子,不但深得真传,更自创紫微斗数。所以此人的卜算之能,天下无出其右。
    还有,鲲鹏昔日在深海之内留下不少后手,想必此刻已经发动,汝等且好自为之!”
    朱雀神君此时又稍稍迟疑:“建议你们在秦皇元封破灭之前,尽快开启始皇墓。那里面的始皇遗珍与数百万秦军甲士,才是能让你登上天帝大位的本钱。
    如今诸天帝君,无不觊觎此墓,甚至认为那里面还有天地间最后一线成圣之机。等到元封开启,你们不会有半分机会。”
    说完这几句之后,就又再次化为一道赤红焰光遁空而去。
    李轩则遥空看着那团火焰:“这位神君对你怀有些许杀意,可后面这几句话,却又是真心实意。”
    燧人绮罗则不以为意:“他们认为是我连累他们姐弟沦落到如今境地,对我岂能有好脸色?即便三代天庭,也有人高喊诛燧人绮罗,天下可安。”
    李轩微微颔首,随后又问绿绮罗:“你觉得是何人在昊天身上下毒?话说回来,天帝之尊也会受困于毒素?”
    “昔日奢比尸掌握的毒力,即便圣人也要忌惮三分。不过让昊天身殒道消的,未必是真正的毒素。”
    绿绮罗摇着头,眼中现出凌厉之意:“不过这次来,我总算知道他们为何会要首先对我动手了。我掌握的太初之力,可以辨识万物源本,他们如果想要在昊天身上动手脚,就一定得先将我除去。”
    “多半如此。”
    李轩也是这么判断的,他随后又指向了身后两颗正在涅槃中的鸟蛋:“说来我正想问,这两个家伙,他们应该没问题吧?”
    “朱雀性情耿直豪爽,他不会在我面前动手脚,也不敢。凰无幻与牛郎的本源,都无变化。”
    绿绮罗摇着头:“不过未来你却需万分小心,最好是不要离开我超过一天。我不希望日后你成就天帝时,又步上昊天的后尘。”
    李轩则是失笑,他距离成就天帝的那一天,还早着呢。
    “别以为这一天还很远。”
    绿绮罗似乎看出了李轩的想法,她凝目看过来:“只需你手中有一百二十万大军——不!你的乌金甲士,战力更胜于昊天。
    只需八十万现在这样的神军,四百艘左右的战舰,这无垠太虚中的许多势力,就都可传檄而定。比如这四象神君,就是最容易降服的势力之一,他们力不足以称帝,苟安于一方,所以降服不难。”
    李轩就不禁唇角微抽,八十万乌金甲士,四百艘太虚战舰,这谈何容易啊?
    他下次再出来抢掠,就没这么容易了。
    李轩思及此处,就又把目光往前方那些太虚战舰看了过去。
    他想几个月后自己的军力能扩张到何等地步,就得看舰船上这些物资与工匠了。
    可惜里面虽然有各种矿石与天材地宝,可其中真正上档次的却没多少。
    其中唯一能入他眼的,也就是那只极天鲲鹏与她带来的伪神宝。
    可李轩现在缺的不但是甲士,还有强力的法器神宝。
    他的根基无比浅薄,与那些称霸万余年的帝君相较,底蕴上实在差得太远。
    ※※※※
    七天之后,玄尘子一身裙装,如翩翩仙子般踏上了襄阳城东的望城酒楼。
    这里正有两拨客人,各自占据着一桌,都在大吃大嚼,使得桌旁的碗碟已经堆成了山一样高。
    他们狼吞虎咽,化身饕餮。酒楼后厨的饭菜,虽然像是流水一样送上,却都跟不上他们吃饭的速度。
    玄尘子不想这襄阳城内,又出现一群实力超强的饿死鬼,所以她在临窗的地方坐下,也要了一桌酒席,耐心的等候着。
    直到夜色将至,位于左侧的那一桌三个人终于吃饱喝足,面现出满足之色。
    不过右边的那一桌两个文士,却还在大吃大嚼,风卷残云般的扫荡着桌上的酒菜,米饭吃了一碗又一碗。
    玄尘子扫了这两人一眼,心里鄙夷不已。
    她想这两位似乎是天位大儒?怎么吃相就这般难看,一点大儒的风范仪态都没有?外域究竟穷到什么地步了,怎么从外域下来的人,都像是饿死鬼投胎?
    玄尘子摇了摇头,只能先走到另一桌三人身前:“几位都吃饱了,吃饱就请上路如何?你们自己退出凡界,或者我送你们去幽冥地府。”
    从年末开始,秦皇元封的裂隙进一步扩大。
    如今就连天位存在,偶尔也能以肉身进入凡界。
    那三人抬起头,神色森冷的看了玄尘子一眼,其中一人冷笑,当即大手一张,就往玄尘子的头顶拍过去。
    “区区一个凡界的小天位,竟然也敢——”
    嗤!
    随着这一声血液激射喷洒的声响,此人的臂膀与人头都同时断落。
    桌上的其余两人,不禁神色一滞。
    他们眼前这女人用的应该是剑,可他们全程都未望清楚此女的出剑过程。
    “休想!”
    另一人一声怒哼,直接破窗而出:“老子既然进来了,谁都别想我再离开。”
    只是这人才刚飞出酒楼,瞳孔就骤然缩成了针状,他的头颅与身躯,竟然开裂出数十条裂痕,然后化为一团血肉碎片,跌落在了街道上。
    玄尘子的双手持着一对雷光电闪的刀剑,神色冷冽的望着最后一人:“你呢?”
    “好一对雷刀电剑,好一个神速法准。”那人微微一叹,万分留恋的喝着杯中的酒:“我还是回外域吧,可真不想回去。ctnnd,老子二百年前被金阙天宫请离的时候,原以为外面是仙灵世界,可永享仙福,可结果连饭都吃不饱,喝酒更是奢望,一年下来都吃不了几回肉。”
    玄尘子心想这太虚外域真有这么苦吗?她却还是毫不留情道:“请阁下速离,否则在下就要出剑了。你要吃饱饭,大可再等上几年,看元封这势头,怕是维持不了几年了。对了,记得结账。”
    关键是那位大司命,不断的给佛门神降开后门。
    虽然金阙北宫与六道司努力维持,可秦皇元封始终没有恢复的迹象。
    那人这才苦笑,他从袖中摸出了几十两黄金放在桌上。然后起身往前一踏,就消失在这座酒楼。
    玄尘子看向天空,发现这人确实已离此而去,就又目光讶异的看向边上仍在狼吞虎咽的两个大儒。
    这两人看了她的剑,居然没有逃——
    玄尘子稍稍思忖,就直接走了过去一抱拳。
    “请问二位高姓大名?我观二位浩气精纯宏大,想必是史上有名的鸿学大儒?”
    她现在的修为越来越高深,得到李轩赏赐的‘断龙刀’之后,世上堪为她对手的不过寥寥几人。
    即便已晋升中天位的于杰遇见她,也得慎而又慎。
    玄尘子却不敢因此就草率鲁莽,目中无人。
    昔日南京城她就吃过教训,从此她的蛋蛋就离她而去。
    虽然事后看来这是因祸得福,可玄尘子还是从这桩事件中,得到极大成长。
    这二人终于从饭碗里面抬起头,然后面面相觑了一眼。
    其中一位长得清俊隽秀的儒者,就讪讪一笑道:“不敢当,老夫吴慈仁,不过是籍籍无名的一儒生。”
    另一人则是四十岁许,温文儒雅的中年,他手抚着颌下的美须:“老夫贾铭,昔日浙东一隐士。这位道友,我二人这凡界是有事要办,最多七天之内就可离开。我二人愿以一身浩气担保,还请道友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玄尘子的唇角,就不禁一抽。
    心想无此人,假名,你二人取假名也太没诚意了,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心有所感,望向了天空。
    然后就见一只张开双翼的鲲鹏战舰蓦然洞穿了始皇元封,戴着翼下的三十六艘太虚战舰,还有后方一条巨大的鲲鹏骨骼,坠落入凡界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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