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上殿为自己申诉的,起码是早朝的时候有资格参与。
    之所以没有选择由三法司去审理这些案情,是因为沈浪和崇祯都不太相信三法司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不太相信整个大明的官场。
    一旦这些人互相勾结,最终将这些涉事案犯判处无罪,再想让他们归案就很困难了。
    而且锦衣卫还要承担重大责任,这不是沈浪和崇祯希望看到的。
    所以,崇祯力排众议,直接将通敌案当成第一要务在宫中审理,他崇祯和百官亲自参与,力求公平公正。
    若是锦衣卫故意罗织罪名,诬陷忠良,锦衣卫相关人员入狱定罪。
    若是锦衣卫能拿出确切证据,涉事官员入狱定罪。
    虽然几乎所有官员都想把案子下放到三法司去审理,这样他们好暗中运作,但看到崇祯提出了这般公平的方案,而且态度坚决,他们也不好再反对。
    因为若是不同意,崇祯就拖下去不审理,要着急的反而是他们。
    宫外已经吵翻了天,再不尽快拿出个结果,全城百姓恐怕都要直接将那些涉事的官员给定罪了。
    三人成虎,时间拖久了,哪怕最终洗刷了冤屈,那名声也臭完了,所以他们最终只得妥协。
    前面的礼节流程走完了之后,就开始正式进入审理程序了。
    但是顺序,谁第一个,谁第二个,第三个,则是由沈浪说了算,而这个排名则是在之前就被沈浪和李若琏商量好了。
    这个排名对当事人来说,可能没什么感觉,也不会想到是被人刻意安排,所以没什么人强烈反对。
    但是,这对锦衣卫来说却很重要。
    “带兵科给事中龚鼎孳。”偏殿中,沈浪通过无线电下令。
    给事中的职位虽然不高,但是和御史一样,是言官,话语权很重。
    大明最开始设置言官,是想让他们拨乱反正,敢于谏诤,指出各方面问题,从而便于皇帝更好的施政。
    现如今,很多言官早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初衷,为了各自的私欲,也参与结党营私,成为了一些人手中的刀。
    利用他们手中的权利,经常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极为不耻。
    龚鼎孳就是其中一个,这家伙在正史中可是个三姓家奴,身为大明的言官,先投李自成,后接着又投满清。
    时人皆是不耻,可能是因为他的影响力不如那些大汉奸,后世人知他者不多。
    虽然这家伙为人不怎么样,但是艳福却不浅,秦淮八艳之一的顾横波都被他收入房中,纳为小妾。
    当然,沈浪第一个拿此人开刀,并非觊觎人家的女人。
    而是因为这家伙职位不高,背景也不深厚,先拿这样一个走狗试试水看看效果。
    没有多久,一身袍服还算干净的龚鼎孳被从外面的广场上带上来,因为他还没有被真正定罪,所以也没有让他穿囚服,穿的是平时的常服。
    龚鼎孳虽然有些紧张,但并不惶恐,眼神扫过两旁站立的百官时,看到几个鼓励的眼神,他心中稍安,看来自己并非孤立无援。
    若锦衣卫拿不出铁证,休想给本官定罪。
    他上到殿中向崇祯施过礼之后,就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好像自己根本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所以不用怕你们这些小鬼缠身。
    李若琏没有亲自出面,而是由指挥佥事高文彩上前,他直接低喝道:“龚鼎孳,你可认罪?”
    龚鼎孳丝毫不惧,气定神闲的道:“本官何罪之有?”
    “通敌之罪。”
    “一派胡言。”
    “你可认识晋商范家在京主事范永昌?王家在京主事王登信?”
    “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高文彩认真的道:“还请龚大人如实回答,回答是或不是即可,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审案的过程。”
    “你若再如此模棱以持两端,不给出确切回答,那我只能按我自己的理解认为是或不是了,相信陛下和百官也不会有意见。”
    龚鼎孳脸色微微一变,轻哼一声的道:“认识,难道认识他们就是通敌?”
    高文彩没有理会他的反问,而是继续问道:“那可否收受晋商给你的贿银及其他好处?”
    龚鼎孳微一沉吟,面无表情的道:“仅过节时收些礼,其他好处未涉分毫。”
    “收礼?折银多少,十两,百两,千两,还是万两?”
    龚鼎孳面不改色的道:“些许来访之礼,价值几何?累计不足百两。”
    “可据范永昌交代,他几年来送银不下万两,还有王登信送银不下五千两,田生亮等皆有送银。”
    龚鼎孳厉喝:“他们血口喷人。”
    “那龚大人家中可有万两现银?”
    “何来万两现银?本官这点俸禄何以存银?”
    高文彩轻笑道:“龚大人与晋商交好,但据范永昌几人所言,他们给你的会票,你都将银子取了出来。”
    “想必,这些银子都被龚大人藏在家里了吧。”
    “若龚大人府上有不止万两现银,那这些银子肯定就是脏银了?”
    龚鼎孳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心头震惊的同时,色厉内荏的道:
    “高文彩,锦衣卫和关宁军已经把本官宅院搜了一遍,你若搜出万两现银,拿出来便可,不用在这里往本官身上泼脏水。”
    高文彩笑道:“自然是搜出来了,所以我才问龚大人,这些是不是脏银。”
    龚鼎孳一惊,他不知道高文彩这话是真是假,是不是在诓骗自己。
    不过,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藏银手段,锦衣卫就算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的,就算挖地三尺都不可能找到。
    所以,他一咬牙道:“高文彩,你一派胡言,本官根本没有万两家财,更不信你能从本官家中搜出什么脏银。”
    高文彩再次道:“龚大人,你可想好了,陛下和百官在此,你若再不如实交代,便是欺君,欺瞒朝廷。”
    旁边的偏殿中,沈浪适时的在无线电中道:“陛下,给这姓龚的施压。”
    崇祯意会,立即出声道:“龚卿,实话实说,若是高文彩陷害你,朕定不饶他,若你当着百官的面欺朕,朕也定不饶你。”
    龚鼎孳心头一颤,心中很是忐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有人咳嗽出声,是想出面帮龚鼎孳解解围,好让他有些时间去好好想一下,鸿胪寺的官员却好似未听见一般,没有让那兵部郎中出列。
    高文彩催问道:“龚大人,有或是没有,需要想很久吗?你是聪明人,你若是再不回答,傻子也知道你先前是在说谎。”
    龚鼎孳被催得没法,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向上方的崇祯沉声道:“陛下,微臣家中绝无万两脏银。”
    “既如此,带证人。”
    偏殿中,沈浪一声令下:“带证人,关宁军周千总及其麾下。”
    没有多久,一个千总带着麾下把总、百总和十几个军士出现在朝堂之上,这些人显然是第一次进入到这般威严之地,哪怕是那个千总都显得很是忐忑。
    武将队列中,吴三桂一眼认出这些人是自己麾下的兵,原来他们让自己麾下的士兵作为证人,居然是在朝堂之上。
    他心中暗骂,这是一点点的把他吴三桂拖进这场漩涡中啊,全是得罪人的事,屁好处没有。
    十几个军士向上方的崇祯叩跪行礼后,高文彩直接问道:“你们是否与锦衣卫一起在这位龚大人的家里搜出超过三万两银子?陛下在上,你们如实回答即可。”
    这些人自然不敢隐瞒,连忙争先恐后的回答道:“确实如此。”
    “那地窖入口还被开在一处院墙下方,推倒院墙才可显露,若不是锦衣卫眼光毒辣,根本难以发现。”
    龚鼎孳大惊,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是真的暴露了,心头骇然的同时,心里还是不死心,不停的思索着找什么样的借口进行驳斥。
    正在这时,却是听到高文彩道:“吴总兵,你麾下军士,可敢当着百官的面欺瞒陛下?”
    吴三桂心头一震,你娘的,还真把老子给牵扯进来了,没敢耽搁,连忙从武将阵列中走出。
    向崇祯行了一礼,心思电转间,沉声道:“末将敢用性命担保,末将麾下军士,绝不敢在朝堂之上欺瞒陛下和文武百官。”
    他不得不如实回答,因为他知道自己麾下的军士说的肯定是事实,若他身为一军主将都不敢对既定事实给予保证,岂不显得他吴三桂治军无方。
    吴三桂这个总兵都出面担保,龚鼎孳哪怕反驳是这些士兵被锦衣卫收买,联合起来栽赃都说不通了。
    偏殿中,沈浪立即道:“陛下,发飙了。”
    “龚鼎孳,你真混账,朕给过你机会,当着百官的面,还敢如此欺朕,简直无可救药。”
    崇祯大声呵斥,显得异常的愤怒。
    龚鼎孳被吓了一跳,心里防线瞬间崩塌,直接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根本不用酝酿情绪,眼泪瞬间迸发而出,痛哭的道:“陛下,罪臣该死啊,罪臣该死啊。”
    “罪臣这些年是收受了一些贿银,但和晋商绝无关联啊,罪臣贪财,但万万不敢通敌啊。”
    贪污受贿和通敌的罪名完全不同,两害相较取其轻,既然脏银掩盖不了,那万万不能承认与晋商有所勾连。
    否则,一旦被打上通敌的罪名,那谁也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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