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朝歌。
    一行数百人,护送着一辆马车,出了城门。
    马车上有西岐的标志,而这数百人,正是护送着伯邑考送宝的一众西岐将士。
    一众将士不明所以,只知道西伯侯被纣王释放了,一个个都喜悦不已,如今上路也是健步如飞。
    只有伯邑考的亲信,才隐约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那名亲信,回头看了看马车,回想到昨夜西伯侯回来之时。
    当时西伯侯已然有些醉意,又哭又笑,有亲信斗胆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尔后便倒在了原本伯邑考的床上。
    一众将士见西伯侯回来,都认为是以宝换人一事得成,故而兴奋不已。只有那亲信久久没有看见伯邑考回来,心中满是疑惑。
    ……
    “骨碌碌——”
    马车的轮子在青石板上滚动,以及身披铠甲的西岐将士们整齐踏步的声音,在朝歌清晨的白雾中传去。
    众人前来之时,护送异宝,众多百姓夹道以观。今日离去,却是选择在空无一人之时,便是不想让有心人知晓此事了。
    “侯爷,城门未开。”
    听到马车外传来焦急的声音,西伯侯冷声道:“奉旨回西岐,让其开门。”
    那驾驭着马车的将领闻言,高声喊道:“西伯侯奉旨返回西岐,尔等速速打开城门,违令者斩!”
    声音直接传到了城门处,仍有些睡意的士兵,此事都不由得一愣,尔后看见这一对行军队伍速度不减地行来,连忙打开城门。
    看着一众西岐将士井然有序地踏出城门,那守门的士兵还是有些迷糊:“昨晚才赦免罪责,今早便如此匆忙离去?”
    而西岐一众将士护送着西伯侯的马车,出了朝歌城郊,向西岐一路疾行,不一会儿便与朝歌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这时一众将士士兵,也发现了伯邑考未跟来的怪异现象,加上西伯侯一大早便让众人出城的举动,让众人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
    “停车。”
    西伯侯的声音从马车中响起,驾驭马车的将领连忙勒紧了缰绳,西岐队伍便在一阵骏马嘶鸣声中停了下来。
    西伯侯拉开马车的帘子,从马车上下来,匆忙前行数步,尔后跪倒在地,干呕起来。
    一众将士见状,皆是面面相觑。
    西伯侯此时直觉得满心的揪痛,对嫡子伯邑考的深深的歉意和悲痛之情充斥着心脏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次呼吸都让他感觉刺痛无比。
    他身为西伯侯,被西岐百姓称为圣人,除了他高尚的品性德行和强大的统领治理的能力外,还在于他对占卜演算的精通。
    甚至对于一些污秽之物,一眼便能辨认出来。
    早在数日前,姬昌在牢狱中推演之时,便得知自己得以释放出城,是以子嗣之命换来的。
    当时他便打定主意:若是见着其子伯邑考,便将其劝出城外。
    直到昨夜夜宴,纣王上羹汤之前,他还抱着这样的带着侥幸的想法。
    而当所谓的鹿肉羹汤端上,他观肉汤热气升腾之像,发现别人的都是鹿肉羹汤,而只有他的不是鹿肉羹汤。
    热气流转,竟然带着伯邑考的气息。
    姬昌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身前的所谓鹿肉羹汤,其实是用自己子嗣伯邑考制成的人肉羹汤!
    他心中登时悲意横生,感受着上方纣王投来视线中的嘲弄之意,姬昌心里悲苦万分之余,更是悲愤交加。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再次见到伯邑考,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姬昌想起嫌先前卦象,明白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是为己而死,而纣王将他做成肉汤,只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圣人。
    毕竟圣人不食子肉。
    谁也不知道,姬昌明知眼前肉羹是自己子嗣的肉所制成后,仍面无异色地吃下,甚至吃完后还赞叹好吃。
    其中的心理,该有多悲痛难熬。
    “哇——”
    西伯侯原本就在干呕不止,此时更是胃部一阵翻腾,忽然吐出一团团光球。
    只见那数团光球一落地,便化成一只只白色的兔子,眼睛宛若红宝石一般。
    姬昌见状,顿时大哭起来。
    他心中知晓,这些白兔便是他吞下去的伯邑考血肉化灵,从而诞生出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白兔,便是伯邑考。
    “吾儿,为父对不起你啊!对不起你啊……”
    姬昌失声痛哭,身后的一众将士皆是面面相觑,尔后随着为首的将领跪倒在地,尽数跪倒。
    姬昌痛苦之声传荡在此处山林间,忽然看见那几只白兔身上,飘出几缕白烟,正是伯邑考的残魂。
    这几缕残魂出现后,汇聚在一起,形成伯邑考的模样。
    姬昌看见半空中那透明的伯邑考虚影,更泣不成声。
    那伯邑考的残魂虚影只是微微一笑,拱了拱手,便又化作白烟,渐渐散去。
    一众将士见状,才明白为何姬昌带队而归,却始终不见伯邑考的身影。
    ——原来是伯邑考以一命换一命,用自己的命换回西伯侯姬昌。
    没人会怪罪西伯侯,他们都知道,西伯侯心中的悲愤哀凄,比自己等人只多不少。
    那残魂白烟上浮到云端,像是受到牵引一般,朝某处飞去。
    最终这数道汇聚到一道金边雪底的卷轴上,白烟入纸,化作“伯邑考”三个黑色的端正大字。
    尔后,卷轴自动收起,落回此处道人手中。
    这道人,正是镇元子,而拿到卷轴,则是封神榜。
    镇元子看着手中的封神榜,微微一叹。
    “西岐君子伯邑考,为救其父,终究是死在朝歌之中,登榜成神。”
    “可惜啊……真是可惜……”
    伯邑考是继比干之后,在商纣王的统治,第二个登上封神榜之人。
    不过正如镇元子先前所说,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伯邑考此番顺天道前去朝歌,便是如此身死也是天命所在,虽然姬昌可以凭借卜算窥探一二,然除了看着事情发生之外,别无他法。
    天道如磨盘滚动,碾碎一切索要碾碎之万物,远非人力可以抵挡。
    镇元子摇头叹息,收起封神榜,离开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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