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之恨的咬牙切齿,不过并不形于色,淡淡道:“此子既是文气第一,文章也精僻,取了就是。”
    “这……”
    魏思温沉吟不语。
    他针对萧业,一方面是蔡先生的委托,没能在考场上干扰,总要在录取时试一试,另一方面,是萧业婉拒了他的‘好意’。
    有才的人,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宁可毁了。
    “诸位意下如何?”
    陈敬之又向那三人问道。
    唐之奇迟疑道:“魏大人所说也有几分道理,朝廷方面,不得不考虑啊,此子毕竟年幼,下届再考也来的及。”
    “哼!”
    陈敬之冷哼一声,向洛阳方向重重一拱手:“我等为国取士,只论文章和文气,其余一概不论,萧业文气第一,文章作的也好,纵然出身于兰陵萧氏,朝廷可有贬黜明文?
    他张柬之敢取,我陈敬之为何取不得?横竖放在那三十人大名单里,学政若不取他,本府亦无话可说,魏大人,可有异议?”
    陈敬之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再闹下去,只能两败俱伤,魏思温暗道自己尽力了,起码对蔡先生有个交待,而且坐在同知的位置上,还有更重要的大事,于是道:“既然明府有决断,那就另择他人贬黜。”
    “嗯~~开始罢!”
    陈敬之点了点头。
    ……
    “阿兄,还没起床啊!”
    天色刚蒙蒙亮,巧娘便来叫唤。
    萧业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了,给杜氏和巧娘住,他与陈子昂睡在一起。
    古人讲究抵足共眠,男人睡一起,才是亲如兄弟的表现,虽然作为一个现代人,与男人睡一张床比和女人睡一起更加出格,可是入乡随俗,人家陈子昂都不说什么,他也不好矫情,好在陈子昂睡觉还算老实。
    “就起来了!”
    因与陈子昂共睡一榻,萧业并未早起站桩,忙应道。
    “阿兄,今日放榜,你快点!”
    巧娘又在外催促。
    这三日里,萧业带着她和杜氏几乎游遍了扬州城,其实这年代的扬州没什么好逛的,城池虽然不小,但人口众多,处处逼仄,又没有瘦西湖,漂亮的景致大多被圈进了盐商的私宅,所谓的二十四桥更是名不符实,充分展现出文学作品与现实的反差。
    不过巧娘仍是兴致勃勃。
    很快的,萧业与陈子昂起床,各自洗漱,陆文也起来了,用过早膳,去往府衙,杜氏作为长辈,不便同去,巧娘却是非要跟来。
    当几人赶到的时候,府衙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参考的两千多名童生,几乎都来了。
    “阿兄,你有几分把握啊?”
    巧娘忍不住问道。
    “这如何好说,中不了下回再考便是!”
    萧业淡淡一笑。
    “萧郎,萧郎,你们早来了!”
    街角,蒋方快步赶来,额头尽是汗珠,带着紧张之色。
    陆文哈的一笑:“蒋郎不必多想,这次如果不中,你和伯母随我回江都,我家里的藏书皆可翻阅,下回必中!”
    “那就谢过陆郎了!”
    蒋方心中一喜,忙施礼称谢,不过眼神仍是尽往府门瞟,毕竟最终结果没出来之前,谁都抱有期待,能这次中,又何必等到下次?
    史进与蔡先生站在街角,远远望着萧业等人。
    与史进咬牙切齿的瞪着萧业不同,蔡先生却是望向巧娘,目中渐渐现出奇光。
    在他眼里,巧娘不仅仅是清丽脱俗,天生的美人胚子,还鼻梁挺直,耳珠滚圆,两眼黑白分明,额头那浓密的发髻下面,隐隐透出一小撮美人尖。
    美人尖又称美人髻,是宫里评判美人的一个重要标准,具美人髻者为上品。
    ‘难道此女身具凤相?’
    蔡先生又惊又喜,忙以秘法看去。
    果不其然,在巧娘的头顶,有氤氲青气蒸腾,流遍全身,呈幼年青鸾形态。
    “先生,你在看什么?”
    史进留意到蔡先生的眼神,不禁问道。
    “你可留意到此女?”
    蔡先生捋须微笑。
    “这……”
    史进也看向巧娘,迟疑道:“听说是那贱种的堂妹,两人如此亲近,怕是有不可告人之秘。”
    “诶~~”
    蔡先生摆摆手道:“此女身具凤格,有旺夫之相,若娶之为妻,对你大有裨益,甚至达至不可言亦无不可!”
    “什么?”
    史进神色大变,额头瞬间渗出了汗珠,不可言,贵不可言啊!
    他做梦都没想过!
    但是他对蔡先生无比信服,心绪不由澎湃起来。
    蔡先生看了他一眼,哑然失笑道:“你莫看天下太平,正逢盛世,实则朝廷已暗流涌动,某夜观天象,紫薇晦暗将灭,太阴犯岁,有暗血云气自西方而来,主人君晏驾,妇人当国,试问牝鸡司晨,乾坤倒置,妖邪将辈出,天下岂得宁乎?”
    史进脸面都绷的通红,眼里渐渐绽现出了野心的光芒。
    蔡先生摇摇头,又道:“凤格女子,不是寻常人可以匹配,萧家老五萧让的三子,正是对此女生了淫念,结果老大遭牢狱之灾,剩下父子三人被迫远走,隐姓埋名,以你现有位业,若强娶之,必反受其祸。”
    “那……先生,我怎样才能娶到此女?”
    史进忙问道。
    以前他没对巧娘太在意,一个十三岁的丫头片子,身子骨还未长开,再是美人胚子也入不了他的眼,可是经蔡先生提点,倒是越看越欢喜,那荆钗布裙穿在瘦弱的身上,别有一番动人滋味呢。
    蔡先生道:“待你考中举人,我亲自与你父分说,请他出十万两黄金向萧氏下聘!”
    “这么多?”
    史进吓了一跳。
    哪怕是扬州最大的盐商,拿出十万两黄金也是困难之极,更何况向一个贫寒人家下聘?
    蔡先生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笑道:“你当凤格是什么,岂能以黄白之物计之,他萧家再受贬黜,也是六朝顶级门阀,齐梁皇室后裔,而你史家……请恕我直言,不过一爆发户耳,仅此两项,以十万两黄金下聘不为过。
    并且金乃五行之首,金者,禁也,金也是财帛之首,凝聚众生愿望,老实说,你以举人位格去迎娶那萧家女子仍是不足,故需以黄金镇压凤气。
    另你想过没有,萧业岂肯把他的堂妹嫁与你?可是有十万两黄金作聘,他不许,他的族人许不许?此举亦可离间此人与宗族的关系,若与宗族反目成仇,他的仕途可谓断矣!”
    “先生高见!”
    史进心悦诚服!
    “出来了,出来了!”
    突然人群中有惊叫声。
    就见府门轰隆隆打开,以知府陈敬之为首,一众官员跟随而出,魏思温手里捧着黄榜,瞬间,无数灼热的目光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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