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几万人的场面竟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所有兵将,就如跟被施了定身咒般,全都傻愣愣地呆立在那儿,都有些失了神了。
    许多人甚至都觉着自己是耳朵出了问题,怎么会听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说法呢?自家崔将军怎可能做出这等疯狂的事情来,对,一定是听错了,又或者是那些俘虏疯了说错了!
    崔成双更是心中卷起风暴,身子微颤的同时,双眼更是死死盯住了李凌。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何要做这一切了,为何要把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居然要召集全城兵将来听审。
    原来,他们不光只是为了还自身一个清白,更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揭露自己的罪行啊,他们是一早就准备好要把自己钉死了!
    不,不光是李凌,还有董帅……崔成双突然转念想到了关键所在,心头更揪紧,目光也落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身上,要不是他突然现身,一切就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任李凌有再多布置,在自己的强压下,他也翻不了身。可有了董公望,一切就全然不同了,而他为了达成目的,更是设计故意聚集城中兵马,当众揭开一切!
    真是何其歹毒阴险的手段啊!
    这一刻的崔成双满心的恐惧与怨毒,却浑然忘自己其实自己先用阴谋害人,还与鬼戎人勾结,这才有了之后的一切,有了李凌的反击。
    就在众人还没有从此突发事件中回神的当口,董公望却率先叫了起来:“简直一派胡言!你们可知道他崔成双是什么人?他可是我晋州军中立功无数,杀敌无算的功臣名将,岂会干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举动来?你们别以为如此诬陷攀咬就能让老夫,让朝廷信了!今日若不能给出一个圆满的解释,别说老夫不肯饶过你等,就是这儿的几万将士,也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这一喝彻底点燃了众将士的情绪,一时间里,吆喝声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不错,你们这些外虏贼子的话如何能够作数,那都是冤枉人的招数,你当我们会信吗?”
    “你们都该千刀万剐,到了这时候还敢编排我们崔将军,老子这就上来一刀刀的剁死了你们!”
    “咱们崔将军立功无数,一定就是你们想要害他,才拿出的这等说法!”……
    一面怒吼着,有不少将领更是抽刀在手,涌上前去,似乎真要按自己叫嚷的意思,当场就斩杀了这些诬陷自家将军的敌人。这番作为,立马就将他们吓得瑟瑟发抖,要不是背后有人守着,都要扭身逃命去了。
    好在这时董公望再度上前一步,厉声大喝:“通通给我住嘴!”他年纪虽大,嗓门却依然洪亮,这一声吼出,如雷霆炸裂,竟稳稳压住了所有人的叫嚷,也让众兵将有些冲动的举动为之一止,然后纷纷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这位受所有人崇敬的老将军。
    有些心急直率的,更是再度叫嚷起来:“董帅,你可要为崔将军做主啊,我们是死都不会相信他会干出与外敌勾结的事情来的……”
    “别说你们不信,老夫也不信!”董公望当即表态,有些动情地说道,“他是由老夫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晚辈,曾在我麾下多年,是个什么性子,我自然清楚!不用你等多说,老夫便会给他一个公道,只要他是被冤枉的!”
    董帅的威望放在这儿足以压制所有人,大家也都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给崔将军一个公道。只有崔成双自己知道事情大为不妙,主动权已完全落到对方之手,自己只有被动受审的份了。
    而关键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下,自己都不能靠着主将的身份用最直接的手段来干预其事了。
    若是在指挥所内,真要面临如此窘境,他说不得就要拼上一把,直接下令把所有人,包括董公望一并斩杀了。大不了到时只要谎称这个董公望是由贼人假扮即可,只要过了这一关,后面总能想出办法应付的。
    可现在,面对着数万兵马——哪怕他们都是自己的下属,应该只听从自己的号令行事——他也没法用上这等粗暴的手段了。所以说,自己从叫破董公望身份后,就已经无可挽回。
    董公望却没给他太多后悔的时间,迅速望向他,肃然道:“崔成双,你就不为自己分辩几句吗?”
    “我……他们是含血喷人,在此时之前,末将都没有和他们打过照面,实在不知他们的指认从何而来!”崔成双这时只能用有些苍白的话语为自己开脱。
    董公望点点头,又看向那一个个已面色煞白,明显惶恐不已的俘虏:“你们怎么说?如此诬陷朝中将领,若拿不出确凿证据来,老夫可轻饶不了你们!”
    “老将军,我们所言句句属实……要不是有他暗中给我们通风报信,我们如何能掌握那支运粮队伍的行踪,并早早安排人马设伏呢?”
    “是啊,要不是得了军中将领的认可,我们又怎敢冒犯官军呢?都是他们给了我们保证,说事后一定不会追究,我们才敢打那些军粮主意的。”
    绿林道的几名贼首率先叫嚷了起来,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显然远远不够,董公望又看向了那几个模样打扮都与中原人不同的家伙:“你们又怎么说?也是崔将军派人与你们联络的吗?”
    “不……”一人摇头,用一嘴蹩脚的中原官话道,“我们是听从自己族人的安排才这么做的……他们说的很清楚,只要我们能出兵把粮队抢光杀光,把一个叫李凌的越国官员杀死,那么不但我们能得到足够的粮食,离开中原回到草原,还能确保我们在霸州的族人能安全返回……”
    “嗯?”董公望的脸色骤然一变,盯住了他,“你说什么?这与之前霸州的鬼戎人又有什么关系?”
    “当时大越军队包围了霸州,我们的族人已身陷绝地,只有当他们愿意放开一路,才能确保安全,而且他们还答应了,只要我们把事情办妥,到时也准许我们通过中原关隘,返回草原……这些都是从霸州来的我们的族人亲口所说,我们自然是相信的,所以才会冒险去攻打运粮队伍……
    “不过他们还是欺骗了我们,之前明明说的是那支运粮队伍没多少厉害,只要抓住机会突袭猛攻,就能将他们全部歼灭。可结果,我们与他们在那个镇子里杀了三天三夜,都已经把镇子拿下了,他们还是杀败了我们……”说着,这位又满是怨毒地盯住了崔成双。
    他确实有理由表示愤怒,因为在他看来,这说不定就是中原守军为了把自己这些残余人马吸引出来全歼的策略,自然也乐得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崔成双身上,置其死地了。
    这一下,周围怒喝驳斥的叫嚷声便少了一大半了,许多的将士都露出了猜疑的神色。他们或许不能确信此番话的真假,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联系起来的,那就是其实攻打霸州除了开始那一点特别艰苦,之后就放缓了下来,然后在半个月前,将军就突然下令总攻,并一战就拿下了之前久攻不克的边关坚城。
    如果没有这一出,将士们还真不会觉着之前攻城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可现在,被个鬼戎人如此一说后,心中的疑窦便迅速冒起,再不复之前那般坚决了。
    被许多部下用猜疑的目光来回看着,也让崔成双越发不安,当即喝道:“你们简直就是在血口喷人,大帅,你不会真信了这些人的诬陷之辞吧?李凌,我看这就是你的阴谋,妄想用这等手段来陷害于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做?哦,对了,难道你是鬼戎人派到中原的奸细,为的就是乱我边军军心?”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把这水给彻底搅浑,把怀疑的矛头引到李凌身上。而这一说之下,崔成双的脑子也活络了起来,又迅速抓住机会叫道:“就是这样……你说是我透露的你运粮路线,其实真正最能掌握你们运粮线路的是你这个运粮都督!还有之前粮食上的问题,明显就是你为了让我大军失败而做下的手脚。李凌你真是卑鄙,为了害我,居然设下了这么大一局!
    “但你却太小瞧董帅和我了,你这点计俩根本不可能瞒过我们。董帅,一切都是他暗中策划,这些人所谓的指证,也都是他安排好的,绝不可信!”
    他这一番强行解释,还真让将士们又有些动摇了,互相间面面相觑,却又不知该如何采信为好。
    不得不说这位边军将领的应变能力是真强,情急之下,居然还能让他找到这么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就是李凌,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急智了,但他脸上却无半点忧色,还微笑地回看对方:“崔将军,其实除了这几名俘虏的供词外,我还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你与鬼戎人早有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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