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赫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拘留所,
    “没什么事儿我挂了啊。”李凡说。
    “等,”安赫皱皱眉,“拘留所是怎么回事,”
    “飚车被治安拘留了呗,也不是头一回了,五天出来。”李凡说得很随意。
    安赫想起了从夜歌出来那天那辰带着他飚车时的场景,半天才说了一句,“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安赫坐在电脑前对着那辰那两句话看了很长时间。
    最后他回过去一句,生日快乐,前几天没上q没看到留言。
    还想再说点什么,手指在键盘上摸了老半天也没组织出什么合适的语言来,于是放弃了,关掉了聊天框。
    按李凡的说法,那辰是在生日那天去飚的车。
    他不知道那辰是在哪里飚的车,跟什么人,又是为什么。
    刺激,拉风,还是发泄。
    这人过得还真是……疯狂。
    安赫轻轻叹了口气,把腿搭到桌上靠着椅背,把胳膊枕在脑后看着电脑上蓝色的桌面出神。
    那辰的这种生活状态,他熟悉而陌生。
    指尖碰到胳膊上的那条疤,他顿了顿,在伤疤上一下下地勾划着。
    这个疤很长,也很深,不太平整,附近的皮肤都没什么知觉,感觉不到指尖的触碰,要很用力地掐下去,才会有钝钝的隐痛。
    安赫起身去把客厅里的窗帘拉上了,光线暗了下来的屋子让他松了口气,坐回电脑前继续发愣。
    这条疤是他曾经混乱迷茫生活的见证。
    他平时已经不太会留意这条疤,但它始终在那里,如同潜伏在他心里最暗处的夜行动物,不经意的时候就会蹦出来,提醒他无论记得不记得都存在过的那些日子。
    电话响了,安赫懒洋洋地站起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林若雪。
    “什么指示。”他倒到沙发上躺着,脚搭到沙发背上,这姿势很舒服。
    “没什么特别指示,就微服体察一下尔等屁民的生活状态。”林若雪笑着说,声音还是跟平时一样干脆利落。
    “屁民最近都感受不到组织上的关怀,正郁闷呢。”安赫笑笑。
    “刘江说要聚聚,把女朋友带来让我们认识认识,打你电话一直不通,”林若雪啧了一声,“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刺激大发了,刺激得我都觉得现在的日子了无生趣。”安赫看了看日历,琢磨着开学前哪天可以拿出来聚会的。
    “是么,人老了就开始怀念从前特有生趣的生活了?”林若雪笑了起来。
    安赫没说话,林若雪跟他认识的时间长,对他那些已经被埋在过去的事挺了解,提起时也不会有任何顾忌。
    “大人,”安赫沉默了一会儿开了口,“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帅哥啊。”林若雪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
    “在我这么深沉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把马屁拍得这么显眼?”安赫无奈地说。
    “是挺帅的,”林若雪笑了半天,然后突然收了笑声,声音变得很严肃,“安子,你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安赫顿了顿才回答:“没。”
    “不想说我也不打听,”林若雪没再追问,“你自己的问题自己清楚,你学的就是这个,也不用我这种半路出家的来给你分析,我就说一句,以前我就说过的。”
    “嗯。”安赫的胳膊从沙发上垂下去,指尖在地板上来回划拉着。
    “你压自己压得太狠了,过头了知道么?”林若雪放慢了语速,“你分析别人的时候挺在行,你自己给自己分析一下吧,是不是我说的这么回事儿?”
    安赫沉默着,目光落在厚厚的窗帘上,完全隔离了光线的窗帘像一堵墙,让他莫名地觉得安全,就像他曾经想要的,来自“家”的安全感。
    父母不曾给过他的安全感。
    林若雪没有多说,跟他敲定聚会的时间之后就挂掉电话。
    安赫闭上眼睛。
    楼下有人在试摩托车,来回拧着油门,车子拿掉了消音器,嗓音简直是直冲云霄,听得他脑门儿发木。
    他有些烦躁地拿了耳机戴上,把音乐声调大,走进卧室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本来想随便找首歌跟着吼一通,结果蹦出来的是首《天堂》,大概是往机子里放歌的时候一块儿塞进去的。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
    安赫愣了愣,一咬牙一闭眼抖着声音开始喊:“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哎耶……”
    跟着腾格尔大叔憋着嗓子唱完了一首天堂之后,安赫猛地掀开了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连闷带憋的他差点喘不上气儿来。
    “哎耶……”深呼吸完了之后,安赫憋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因为耳机已经摘了,他真切地听到自己声音之后被吓乐了,捧着耳机乐了好半天,然后一边伸懒腰一边拖长声音叹了口气:“哎——”
    不出门百无聊赖地过了两天之后,安赫总算给自己找到了件事做。
    洗车。
    这车上学期他就洗过两回,还有一回是小区旁边路面修整,工人拿着水管冲地面的时候,他把车开过去,让工人帮着给滋滋,工人给他滋了半边之后就收工了,打那以后到现在他都没再洗过车。
    “我可知道您为什么买白车了。”洗车店的小姑娘看着他正在冲洗中的车说了一句。
    “嗯?”安赫也看了看自己的车。
    “白的经脏呗,就您这洗车的次数,”小姑娘低头看看他的洗车卡,“买个黑色的车这会儿得是灰色的。”
    安赫刚想说话,手机响了,他笑了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假发。
    那辰出来了?安赫迅速地在脑子里算了算时间,差不多。
    “大七?”他接起电话,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心情不错。
    “嗯,李凡说你给我打电话了。”那辰的声音传了过来,听着是在街上。
    “我前阵没上q,没看到你的留言,”安赫走到一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点了根烟,“生日快乐。”
    “谢谢,”那辰笑了笑,“我以为你不想搭理我呢。”
    是不想搭理你来着。
    “不搭理你也不至于生日快乐都不说啊。”安赫冲着墙吐了口烟。
    “没事儿,我本来也不过生日,”那辰的声音低了下去,有点发闷,“你不搭理我我也就那么过了。”
    “怎么过?”安赫皱皱眉,“飚着过?”
    “挺爽的,你不懂。”
    安赫刚想说爽个屁,听筒里突然冷不丁地传来那辰一声音嘹亮的口哨声,他给惊得手里的烟掉到了地上,忍不住骂了一句:“操!”
    “安老师,”那辰的声音变得很欢快,“你不懂。”
    安赫闭着眼睛吸了口气慢慢吞出来:“飚车是吧。”
    “嗯。”那辰还是很欢快。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飚车技术还挺牛的啊。”
    “嗯!”
    “你在哪儿。”安赫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车,快洗完了。
    “你要过来吗?”那辰很快地问了一句。
    “我洗车呢,你过来,”安赫报了地址,“今儿老师让你看看什么叫飚车。”
    车洗好之后,安赫把车开到路边,一辆出租在他车后边停了,那辰从车上跳了下来。
    “上车。”安赫胳膊伸出车窗外冲他招了招手。
    那辰小跑着过来跳上了副驾,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飚这车?”
    “摩托。”安赫发动了车子。
    那辰脸上带着些疲惫,不过听了这话之后他打了个响指,看上去挺有兴致:“没看出来啊,那你上回坐我车吓成那样?”
    “别废话。”安赫把车拐上了主路。
    那辰没再说话,安静地坐在副驾上,看着安赫,车开了两条路,他都没有转开过目光。
    “怎么了。”安赫扫了他一眼。
    “你还真是被人盯惯了啊。”那辰笑笑。
    “嗯,每天都四十来个人盯着我看呢,还有盯一半就睡着了的。”安赫看着前方,每次和那辰这么两个人呆在车里,他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挺舒服。
    但前提是那辰不抽风。
    “安赫,”那辰看着他,“能再说一次么。”
    “什么?”安赫看着前面的路,“每天都四十来个人盯着我看呢,还有盯一半就睡着了的。”
    那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靠在车座上拽着安全带笑得老半天都停不下来。
    安赫在他的笑声里叹了口气:“生日快乐,小辰辰。”
    那辰的笑声音突然停了,仰着头看着车顶,过了一会儿他把脸转向车窗,声音很低地说:“谢谢。”
    安赫把车开到了市中心,进百货大楼停车场的时候,那辰把车窗放下去,往外瞅了瞅:“这儿?”
    “嗯。”安赫盯着路,百货大楼这个破停车场特别小,车位都窄,对于他来说比较有挑战性。
    车在通道里来回挪了半天也没能倒进车位里,安赫有些无奈地扶着方向盘看了看那辰:“帅哥你下车帮我看着点儿。”
    那辰看着他,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笑容一点点在脸上漾开来:“就这水平还飚车呢?”
    “嗯,怎么着。”安赫并不介意他的嘲笑,也笑了笑。
    “你下车,”那辰开门跳下车,绕到了驾驶室这边拉开了车门,“我帮你倒。”
    安赫犹豫了一下,下了车。
    那辰上车,两把就把车倒进了车位里。
    那辰跟在安赫身后出了停车场,这片就算不是周末,也永远都是人潮涌动,他看着满街的人和车,忍不住又问了一次:“车呢?大马路上飚车?你不要命了别人还要命呢。”
    安赫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他:“你是在哪儿?”
    “陆家村那边没通的路上。”那辰眯缝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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