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玩累了,阮伊儿停下追逐的脚步。
    “要一起出去走走吗?”穆茗问道。
    “好。”
    阮伊儿点了点头,和穆茗一起穿过广袤的草场。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只是静静走着,没有说话。
    市区很是繁华,琳琅满目的商店让人目不暇接。
    阮伊儿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喜欢逛街,她是个喜静的人。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穆茗总觉得繁华与喧嚣都与她无关。
    一个衣着贵气的妙龄少女和一个仪表非凡的俊朗男子从一家奢侈品店走了出来,正好了碰上了散步的两人。
    “哟,这不是钟家的二小姐吗?真巧啊。”
    妙龄少女在“钟家二小姐”这几个字上特意加了重音,她是钟家的大小姐,钟悦。
    “她就是你爸的那个私生女?”钟悦身边的俊朗男子饶有兴致地在阮伊儿身上扫了扫。
    这是洛城有名的阔少,楚枫。
    “哦,等等,不好意思,现在应该叫你穆家二小姐了。”
    钟悦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突然点了点头,然后瞥了一眼她身上廉价的衣服,不屑地撇了撇嘴。
    白衬衣、灰白的格子裙、白鞋,很朴实廉价的穿着,但洁白如新,很符合她清冷优雅的性子。
    阮伊儿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哎,姐姐我给你打招呼,你都不理。果然是没妈的孩子啊,一点教养都没有。”
    阮伊儿停下脚步,攥紧了拳头。
    “凤凰怎么会搭理一只只会咯咯叫的野鸡呢?”穆茗侧过脸,突然开口了。
    “你什么意思?你说谁是野鸡?”钟悦脸色一沉,看了一眼穆茗,旋即被惊艳到了。
    虽然他的话让人不喜,但那张脸极难让人反感。
    “谁回答我,谁就是野鸡咯。”穆茗耸了耸肩。
    “咯咯哒~”穆茗冲她喊了喊,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钟悦一脸的问号,听不懂。
    站在穆茗一旁的阮伊儿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她记得小时候,乡下的外婆养了很多鸡,在给这些鸡喂米时就会喊“咯咯哒”将它们唤来。
    “不好意思,忘了你是野鸡,听不懂。”穆茗有些惋惜地叹了叹气。
    钟悦终于反应过来,面色一沉。
    楚枫走上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穆茗,双手插在兜里,很是认真地道。
    “小子,乱说话会死人的。”
    楚枫伸出手,沉重的暗金色光芒覆盖了他的手掌,散发出金属的光泽。
    楚枫动了,一阵微风掠过,他就到了穆茗面前,一击刚猛霸道的直拳对着穆茗脸上打去。
    “啪!”穆茗有些慵懒地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掌。
    楚枫目光一凛,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像是击打在了一座巍峨的山岳之上。
    怎么可能?
    觉醒了金元素的他,已经能做到元素外放,这将元素与体术结合的一拳可以轻易粉碎花岗岩。
    穆茗的手稍微一用力,便传来骨骼噼啪作响的声音。
    楚枫手上的金元素被震散了,他面色一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穆茗浅浅笑着,稍微加大了点力度。
    嘎吱~嘎吱~
    楚枫面如土色,五官都扭曲变形,皱在了一起。
    “呃啊!”他疼得忍不住叫出了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穆茗继续揉捏着他的拳头,像是在捏一块面团,直到他疼得大喊大叫,穆茗这才松开。
    楚枫的手腕抽搐着,手掌扭曲得跟鸡爪似的,已经失去了知觉。
    “我还以为你很能打呢。”
    穆茗说完,一脚将他踹开,拿出湿纸巾擦了擦手,总觉得自己的手被弄脏了。
    钟悦看向穆茗的目光略微有了些变化。
    楚枫的实力她自然是非常清楚的,这个男孩子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就能接住楚枫的拳击。说明了他的肉体强度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一些以肉体力量见长的恶魔。
    不出所料,他应该是魔人!
    “你是谁?”钟悦被勾起了好奇心。
    “穆家二小姐的弟弟。”
    穆茗说完,转身和阮伊儿一起离开了。
    弟弟……
    一个人孤独久了,有个人能站在自己身边,好像也挺不错呢。
    阮伊儿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进去看看吗?”穆茗指了指一家饰品店。
    “嗯。”阮伊儿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没有主见还是觉得无所谓,更多的是后者。
    店子里有很多女孩喜欢的装饰品,各种挂件,廉价的吊坠耳钉,还有指甲油和各种亲民的化妆品。
    来这里的也大多是普通人家的女孩。
    阮伊儿平时很少出门,对奢侈品没什么兴趣,反倒是喜欢一些小玩意。
    比如指甲油,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这个东西,便挑了两瓶颜色较浅,气味不那么刺鼻的。
    穆茗选了一对钥匙挂坠,是小王子和他的小狐狸。
    挑完了东西,穆茗准备去结账。
    “不用了,我有钱的。”阮伊儿制止了他,坚决要分开结账。
    她是个固执的人,也不喜欢对任何人有所亏欠。
    出了商店,两人沿着一片人工湖散步。
    走累了,就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喝着奶茶,吃着可丽饼。
    “你喜欢哪一个?”穆茗将钥匙串放在了她面前。
    “我喜欢小狐狸。”阮伊儿用手指轻轻点着下嘴唇,略微思考了一番,然后拿走了小王子。
    “不是喜欢小狐狸吗?”
    “我猜你也喜欢小狐狸,所以想留给你。”阮伊儿笑了笑,然后把钥匙别在了小王子的挂坠上。
    有一句话她藏在心里没有说,小狐狸终将会被小王子驯服的。
    “这个指甲油,我涂了一下,挺好玩的。”她拿着一瓶茉莉花味的指甲油,开心得不得了,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宝藏。
    “我给你涂一下!”
    “哪有男孩子涂这个的?”
    “就涂的玩一下嘛,只涂一个指甲。”
    阮伊儿抓住穆茗的手,拿起刷子蘸上指甲油,轻轻地刷着穆茗的拇指指甲。
    穆茗被她捏着手,只觉得很柔软很舒适。指尖有些微凉,也许是修习冰元素魔法的原因。
    她不爱化妆,也不用香水,冰蓝色的长发贴在穆茗身上,有一股清新的香味,略微带着冷意。
    嗅到她发香的那一刻,仿佛有霜雪凝结的花朵在穆茗的心房绽开。
    “不要动哦,要等它凝固。”阮伊儿看着穆茗那变得晶莹剔透的大拇指指甲,突然很有成就感。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湖面多了些小船。
    “我想玩这个!”阮伊儿突然来了兴致。
    五十块一个小时,付完了钱,两人就坐在小船上,用手摇着船桨朝着湖中央划去。
    “可以跟我说说,你跟那个钟家小姐的事吗?不想说也没关系。”穆茗轻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是她爸爸的私生女。我妈妈是钟家的一个侍女,她爸爸醉酒后和我妈妈发生了关系,然后有了我。”
    “后来我妈妈被赶出去了,我出生的时候,身体里的冰元素意外觉醒了,所以我就没有了妈妈。”
    “我从小是和乡下的外公外婆一起长大的,跟妈妈姓阮。后来村子被一种狼头恶魔袭击,只有我活了下来。是紫薰的妈妈把我捡了回去。”
    阮伊儿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再悲伤的事经她之口表述出来都带着一股云淡风轻。
    穆茗看着她好看的侧脸,有些愧疚。
    “对不起。”
    “你又没伤害我,不需要道歉。”
    她说着,便甩了甩长发。
    “我也没有妈妈,所以能理解你的苦楚。”穆茗说着,看着远处的一个小孩。
    小孩子一手牵着妈妈的手,一手拿着棉花糖。
    “苦楚?”阮伊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并不觉得没有妈妈有多让人难过。”阮伊儿淡淡地道。
    “因为我没有妈妈,所以就要一直怀恋她?”
    “没有妈妈并不是别人同情我的理由。同情一个没有妈妈的人来彰显自己有多么善良吗?可拉倒吧!善良没有这么廉价!我需要的是尊重,这才是最珍贵的善良!”
    “我的痛苦在于,那些人强迫着我悲伤。他们自以为是地将臆想出来的感受施加在我身上,强迫我去怀念一个毫无印象的人。”
    “小时候,幼儿园的老师教我们唱歌,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唱到那一句“没妈的孩子像颗草”就会停下来,故作伤感地看我一眼,然后换一首歌。”
    “我说没事,我不是草,我自己知道就好了。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用那种异样的眼光看我,可遗憾的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看我的。”
    阮伊儿看着穆茗的眼睛,轻轻地道。
    寡言少语的她从未像今天这样说这么多话。
    穆茗也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特别酷,碧蓝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我和你想的一样,我们和其他孩子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也不需要别人可怜。”
    烟花冲上了天空,绚烂的花朵在夜空中盛放,破碎的烟光溢散到湖中,和水中绽开的烟花一同摇曳着。
    “对,我们不需要别人可怜!”
    阮伊儿挽起鬓间的长发,展颜一笑。
    就像萤火虫穿越过黑暗森林,找到了另一只萤火虫,那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月亮坠入了爱河,星星垂眸惊动了舸,她无意掀翻烛火,却点燃了他双目盛满的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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