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总督府,葛松道正在和下属商量事情。
    忽然陈星贵就禀报着跑了进来,在他耳边说起了柳铭淇想要和他见面谈事情的请求。
    “请裕王世子在偏厅等一下。”葛松道一点面子都没有给柳铭淇,“我忙完了就过去,但我不能保证需要多久。”
    旁边的下属官员们都毫不惊奇。
    这倒不是葛松道看不上柳铭淇的身份,而是葛松道处理公务的时候,任凭对待谁都这样。
    前几个月暴风雪封路的时候,阁老副相钟昶带队过来坐镇救灾,葛松道很多次就是这么干的。
    幸好钟昶的脾气好,又知道葛松道是一心为公,这才没有发作,反倒是心甘情愿的当起了副手和坐镇的作用。
    饶是如此,在钟昶离开时,就在成都的城门外,他都忍不住当着众人对葛松道说了一句话。
    “鸿廉啊,你做事情认真固然好,可是公务之外的一些修行,还是要讲究一下的。不然到了京里,恐怕你受到的掣肘会超出想象啊!”
    葛松道是堂堂的西南总督,从二品,仅次于三位副相,和六部尚书、禁军九卫大将军等人是平级的。
    这样的人倘若到了京里,担当六部尚书都算是降职。
    如果没有意外,他一旦回京,最多只在六部尚书的位置上过渡一两年,就能升职为阁老,成为官员中最显赫的存在。
    也很有可能他直接就入阁。
    钟昶这是在提醒他,即便是成为了副相,也必须要有下面的人的配合。
    不然京城里的规矩和门道多了去了,你一个人认真拼命,不一定能做出什么成绩来。
    古往今来,被愚蠢和别有用心的手下拖累的名臣、名将可是太多了。
    稍微不注意就是功败垂成的下场。
    葛松道当时是点头应承了,可转而就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没办法,葛松道就这个脾气。
    自从因为父母妻儿惨事,他立志要杀光那群畜生后,他整个人的性格就已经变了。
    再也不是之前那位温文尔雅的儒家学子官员,而是一个把心中藏着的宝剑亮出来的英武男儿。
    久而久之的,葛松道也习惯了这样的干脆和直接,不愿意再有太多的虚与委蛇。
    于是,他才成为了法家的一员。
    法家的官员,冷着脸不会做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
    回到眼前来。
    陈星贵是一个很有眼力劲儿的人,他刚才从侧面进来的时候,恰好听到有官员说起“降雨”这样的词。
    所以他就又小声的道:“世子殿下今天去的是都江堰,他发现都江堰水位有点不对,或许是有什么情报想要跟您说说。”
    够了!
    只说这个就够了!
    葛松道点点头,“那好,请他进来吧!”
    “是!”
    陈星贵去了,没多久就把柳铭淇请到了公堂上面。
    少年一瞧,这里面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官员。
    其中正三品的大员有两个,从三品、四品的有五个,最小的一个都是从四品。
    看来这里面恐怕聚集了总督府和四川巡抚衙门的大部分掌舵人啊。
    他不认识别人,别人可认识他。
    而且按照礼数,必须要对柳铭淇行礼——除非你也是帝国亲王世子爵位。
    但这在官场上是不可能的。
    丞相曹仪见到柳铭淇,还得鞠躬问好呢!
    连葛松道都正儿八经的起来拱手行礼,更别说其余的官员了。
    “下官四川巡抚潘弘茂,见过裕王世子殿下。”
    “下官四川布政使张子哲,见过裕王世子殿下!”
    “下官……”
    一群人连着报名字,柳铭淇也没有记住几个。
    不过他倒是看到了一个熟人——何飞。
    宜宾知府何飞!
    看到何飞,少年心头一跳,顾不得失礼,径直问道:“何大人,可是宜宾出事了?”
    何飞赶紧摇头,却又缓缓的点头:“宜宾现在还好,不过水流量忽然又比之前增加了,水位不断的上涨,已经逼近了警戒线。再这么下去,恐怕要不了半个月,就会出大事儿!”
    旁边的葛松道皱眉道,“你说的是宜宾而已。下面的重庆区域、湖北的巴东和宜昌区域,恐怕早就已经开始了!”
    连宜宾都如此迫近警戒线,重庆等地想都不用想,肯定更糟糕,水灾说不定已经泛滥了。
    “云……南诏那边有消息吗?”柳铭淇问道,“问问他们,金沙江上游是不是水流量还在增加?有没有下暴雨?”
    实际上柳铭淇还想问一下,长江的源头沱沱河这些地方是不是因为冰川融化过多,水流量泛滥?
    一旦那边都开始了的话,形势就更加不可能乐观。
    不过沱沱河这边跟四川隔了十万八千里,他们想要打听都不行,除非是找西北边疆的人去问。
    但这么一来一去,时间根本来不及。
    如若是在南诏境内因为暴雨而导致的水流量激增,那倒是还好,过了这一阵子应该就没事儿了。
    柳铭淇的问题,让在场的一群人呆了起来。
    葛松道忽然察觉到,柳铭淇这个外行人这么一问,反倒是让人开拓了思路。
    对啊!
    我们怎么没想到去南诏问问?
    可转而一想,葛松道的脸色就沉下去了:“这个恐怕有点麻烦,南诏和我们之间没有信鸽来往。一来一去的沟通,起码都是十天半个月以后了!”
    此时葛松道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柳铭淇说的话。
    似乎把南诏纳入我们大康的版图,还是一个很有必要的策略?
    顿了顿,他也不去理会柳铭淇,对四川布政使张子哲道:“中平,虽然现在信鸽还没有回来,但你立刻赶赴重庆去吧,不管那边现在有没有出事,反正出事的几率很大!”
    “是!”
    张子哲毫不犹豫的点头应诺,“但是大人,卑职想要带一批粮食和银子过去,这样即便有什么,也好让民众们安心。”
    “应该的。”葛松道一边答应,一边问四川巡抚潘弘茂,“才茂,如果是预备五十万人一个月的消耗,你们那里能拿多少出来?”
    潘弘茂脸皮子都有些抽,可还是硬着头皮道:“因为年初暴风雪赈灾的缘故,四川的钱粮和库银有很大的消耗。下官现在只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和一百万石粮食出来。”
    “少了点,上次钟相可是带了不少银子过来帮忙赈灾的。”
    葛松道并不满意,“银子增加到一百万两,然后一百万石粮食换成四百万石麸糠,有没有问题?”
    潘弘茂脸色有些难看,还想再挣扎一下:“大人,这还只是重庆那边,万一宜宾也失守了怎么办?万一成都这边也失守了怎么办?总得多留点备用啊!”
    “人都没有了,你备用什么?”葛松道瞪了他一眼道。
    这位西南总督是很在乎自己治理下的子民的。
    他做事情更是雷厉风行,不喜欢那种抠抠索索的人。
    柳铭淇忍不住接话了,“潘大人,其实这样挺好的,你先运送过去,如果用不完,而宜宾也遭遇洪灾的话,从重庆这边运送到宜宾,总比你从成都到宜宾要快点吧?”
    “呃……”
    潘弘茂还真没想到这一点,闻言恍然大悟,“对啊!好吧,那就让中平带去吧!不过准备需要一段时间,再加上水道洪灾的隐患,粮食可能要晚几天到。”
    从成都这边仓库运送粮食到重庆,寻常时候很方便,直接走岷江到宜宾,宜宾走长江水道到重庆就行。
    不过如若宜宾水道很危险了,那就只能从成都到宜宾走水路,剩下的要抄陆路而行。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哪怕洪灾已经发作,也不会那么凶猛的让陆路变成沼泽一片的,但是如果耽搁了一段时间可就说不定了!
    “可以。”
    张子哲又对葛松道道:“那么大人,卑职这就下去准备,争取今天晚上就能出发。”
    “好。”
    葛松道点点头,“注意安全,多带一些人马。”
    “是!”
    张子哲转身出去了。
    这位布政使太干脆了!
    真是什么样的上司就用什么样的人。
    难怪葛松道就要派他第一个去坐镇有可能成为灾区的区域了。
    少年还不知道,就尽量暴雪封山的时候,负责坐镇四川和西康的边界地带,负责运送各种物资的,也是这一位张布政使。
    接下来柳铭淇便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了。
    只不过是等着讨论完毕,柳铭淇就拉了何飞到一旁。
    “何大人。”
    “您说!”
    “我的那些烟草种植地,这一次没危险吧?”
    何飞闻言一笑:“殿下放心,您的那些烟草种植地,都在宜宾城的周围,宜宾地势稍微高一些,不会有危险。而且至少有五块地是哪怕宜宾城淹没了,都不会有影响的,这点下官绝对不敢开玩笑。”
    “那就好!”柳铭淇松了一口气。
    如果一场洪水灾害就把烟草种子给毁了,他才是欲哭无泪。
    看来攻略南诏一事,还得积极推行才行。
    整个云南一个省份基本上都可以种植烟草,到时候哪里还怕什么水灾洪灾啊?
    你什么时候听过云贵高原上面大型洪涝灾害的?
    都踏马的往下面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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